沈盈息坐在殿内新扎的秋千上,握着绳子随便荡着玩。

冷冬的天泛着浅灰色,阳光没有温度。

在凡人看不见的视野里,沈盈息仰起头,看着罩着整座建章宫的囚仙大阵。

无数条金色的锁链流动着,从此处屋檐拉到对面屋檐,密不透风地锁住了建章宫上四方有限的天空。

沈盈息修以杀著称的无情道多年,遇到过无数阵法,其中的十有七八是为绞杀她而设下的。

妖魔鬼的阵法阴鸷而诡谲,同道或散修的阵法宏大而磅礴。

共同点只有一个,都很凶。

不凶的话镇不住她。

沈盈息修道五百年,没细算过花在破阵上的时间有多少年。

大抵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了。

囚她的杀阵越来越凶,她破阵的时间有时快有时慢。

有时候为了连阵带布阵的人一起破杀了,沈盈息会演虚弱和失败。

无情道的同仁们情绪寡淡得可怕,面无表情算得上柔和,面若冰霜才是常态。

即便身受重伤,也要冷着脸不露丝毫破绽。

整个修真界对无情道的刻板印象便也只剩下了冰冷无情和坚不可摧。

所以说沈盈息是个无情道异类。

她在阵法里一演起虚弱,没有人不信。

毕竟无情道筋骨断裂也坚韧不拔的形象实是刻骨入心。

于是沈盈息总能斩草除根。

除了这点,修真界的人都还震惊另外一件事。

无情道魁首居然会笑。

甚至是待人亲和。

沈盈息漫无边际地想着,秋千越荡越高。

陨落多年,修真界的记忆能记得起的,只有几件极深刻的事了。

除了同仁们对她的惊愕,便是自己花了十多年收服一只神兽雪龙做坐骑的回忆。

她准备渡劫前,解开了和雪龙的主仆契。

所以雪龙应该还在几百年后的修真界活着。

其余熟稔的道友们应当也还活着,不知道还有没有在找她的魂魄。

而那些追杀了她一百多年的敌人们,她死后,应当也已忘了她了。

就像她忘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样。

“盈息,小心。”

醇厚而低沉的男声突兀地打断了神游。

少女从高高扬起的秋千上往下望,看见一身黑金宽袍的明穆。

紫色的裙角像蝴蝶一样在风中翩跹飞荡,她兀地张开双臂。

“盈息!”

下一刻,少女从秋千上高高坠落。

明穆心口猛地一刺,长腿随之迎上。

“……”

沈盈息落入一道微凉的怀抱里。

“真是不省心呐。”

头顶响起低回的男声,尾音拖出一道绵长的叹息,“乖乖,这回真吓着我了。”

留微理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她的额角,而后带着她从半空落了下来。

“盈息!”

沈盈息甫一落地,明穆便疾步抱住了她。

他胸膛宽广而温热,剧烈跳动的心声从相抵的胸口处传出。

“……盈息。”

明穆的声音平稳下来,但细听能还能听见一丝颤。

“明穆?”

沈盈息皱了下眉,伸手要推开明穆。

但明穆更用力起来,紧紧地抱了她一会儿,才像大梦初醒般,倏地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