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息跟着季谨来到了正殿。

这间大殿和上次所见并无不同,都是一致的高深、冰冷、华丽。

金玉阶层层往上延,延到极远极高的殿秤上。

殿秤中央,那把暗金色雕龙沉重的龙椅在殿中更显高不可攀。

黑袍绣金的高大男人背脊微微陷在这把奢重的椅中,一只手支在右侧的龙首上,双眸阖起。

沈盈息走进殿中,高坐龙座之上的明穆仍未动作,眼上蒙着一条黑色绸段,似乎并未发现她的存在。

高阔的沉雕门在身后静静开着,外间暮色血一样洒满了殿外的廊间,却半点透不进殿内。

大殿中立着数十根深红粗柱,每根柱的两旁都设有灯盏,不到傍晚里面的烛便被点燃,随侍烛盏两侧的奴婢们垂首低眉,像烛光投下的两个影子。

所有人都不说话,如此静谧,宛若压死人的静谧。

沈盈息抿唇,环视一周,大殿内除了那把龙椅就没有坐人的地方,她没寻见沈盈风。

“我要见哥哥。”

少女清润的嗓音忽地响起,一殿冷寂微滞,而后悠悠然散开,里面的人终于得以喘息起来。

龙椅中的黑袍帝王终于有了动作,他先缓缓坐起,劲瘦修长的手掌随之落下,掌心盖住了龙首的眼珠。

“来了。”

男人的声音在空阔高深的殿内渺远而深邃。

隔着那样多的金玉阶,他像是在冥河彼岸传的话,每个字眼都浸满了泡着死人的黑水。

阶下的人都成了遥望冥河的对岸活人,听久了帝王高阶之上的话声,恍惚觉得自己会一着不慎,便会跌进冥河中。

充作了被帝王权势碾碎的血肉,最后变成一阵游荡殿中的无名魂。

沈盈息抬眸,看着高阶龙椅中的帝王,简直已经忘却了他在京郊时的布衣模样。

即便他们分别不久。

“明穆,”少女嗓音冰冷,并不畏惧声势沉重的帝王,甚而直呼其名,“我要见我哥哥。”

季谨迅速地瞥了眼少女,转而垂下眸,退出了殿门。

阿酬在殿外便被拦了下来,所以现在,殿内只有沈盈息和明穆两人。

听着少女毫不尊敬的称呼,龙椅中的男人低低笑了声,笑声幽沉。

“盈息,”他道,“过来。”

沈盈息皱紧眉头,反退了两步,“我答应你进宫了,放走沈盈风。”

“唔,”帝王微微倾身,宽实的身子在龙椅前投下大片阴翳,“朕何曾……”

“明穆!”少女浓秀的眉眼之间陡然涂抹上了几分怒意,声音如淬冰般冷:“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事。我现在、只要、见我哥哥。”

男人高挺的身子重又陷入龙椅之中,由他投下的阴翳缩成一团,被他踩在玄色锦靴之下。

“孩子话。”他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沈盈息抬眼,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殿外走。

“沈盈风……大抵已回到沈府了。”

男人醇厚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沈盈息脚步一滞。

“你我宫中再会……”她转过身,眉眼沉沉,“和致说的不错,你真的只要我一人,你要我孤身在宫中。”

帝王低笑,丰容温和:“你不会再记得什么和致了。”

“什么?”

沈盈息立觉不对,抬腿即刻往殿外疾步跑去,却发现原本开着的殿门不知何时关上的。

高深殿门之前,静静立着一道瘦高的身影。

那身影隐在阴翳里,身周宛若还缭绕着黑雾。

沈盈息随之发现这黑雾不是感觉,而是实质。

白皮红唇的道士吊着一双狐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