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息下凡以来,还从未见过这种深沉得像一根老檀木的人。

她顿了下,仰目道:“我想让你放了蒋事珖。”

冰冷的大殿似乎在这瞬间时间停滞。

季谨拧紧眉头,警告地瞥了眼沈盈息。

沈盈息视若无睹,只盯着巨大丹炉前的黑袍男人。

帝王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沈盈息还是看出他的脸上现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留微理知道她在地牢的事,那么皇帝就不可能不知道。

沈盈息不想在皇帝这种将一切了然于胸的当权者面前班门弄斧。

他那四平八稳的态度证明了她的猜测。

“猜猜,朕想的什么?”男人薄唇张启,嗓音沉稳。

沈盈息:“我猜了,你便遂我的愿么?”

宫殿主人的低笑声,兀然划开了沉闷冰冷的氛围,殿内的空气缓缓流动了起来,

高居于金玉阶之上的帝王,边笑,冷沉的袍袖下边伸出一只指骨分明的宽大手掌。

他向阶下的少女招了招手:“好姑娘,到朕这儿来。”

季谨在一旁,兀地捏紧了手掌,他抬头看向玉阶上的黑袍男人,眸中划过一丝探究。

沈盈息踢了脚以脊背乱蹭她的留微理,同时对皇帝道:“陛下要降罪我的不敬?”

留微理将毛发蓬松的长尾缠上少女细瘦的脚腕,传音婉转动听:“怎么会呢,老小子都快爱死你了,哪里舍得现在杀你。”

帝王醇和的答声应着留微理刚落的话音:“你可以唤朕穆叔。”

“穆叔?”沈盈息往前提了一步,顺利地避开灰猫作乱的长尾,她顿了下,再看皇帝已是似笑非笑:“陛下让我冒犯你,为何?你想跟我亲近?”

少女含笑的嗓音如春深莺啼,为这具金碧辉煌冰冷守序的庞然宫殿注入了些许浮动、清灵的快活气息。

那位宛若宫殿化身的帝王喟然低叹,宛若被少女的声音洗去许多莫名的沉重阴翳。

他陡然松了松面容,竟而主动下了一步玉阶,再次对下方的少女伸出宽袖里的修长手掌:“来。”

沈盈息这次没推拒,慢慢走上前,目光探究地望着那深不可测的男人。

他静得像黑沉沉的檀木佛像,等着她的靠近,像是在雪地等着一只彩雀光临般那样耐心。

沈盈息很快走到这尊黑沉木雕身前,她隔着一个台阶,又隔着一根绕了两三层的厚实黑绸,和雍华的帝王“对望”。

他薄唇微动,对她勾起一抹笑:“朕现在,在想什么?”

“我刚才猜过了。”沈盈息又踩上一层玉阶,迫近帝王袍前,鼻尖已可闻到对方身上幽沉而好闻的木质冷香。

皇帝闻起来像森林,还是有着很多参天古木的森林。

少女再二再三的不敬并未引起皇帝的不虞,相反,她断线玉珠般不安分的反抗,一粒粒跳动着,尽融进了男人难以揣测深广的包容度里。

他的心湖似乎不为此泛起过,哪怕一丝的涟漪。

他的反应很淡,又带着不可动摇的沉稳。

“朕再允你一件事。”

这便是开诚布公的谈判了。

沈盈息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我要上官慜之的卖身契。”

方才还和缓的氛围忽而又停滞了起来。

季谨在阶下冷声道:“上官一族乃谋反逆贼,罪不容恕。”

沈盈息没理季谨,只看着面前的皇帝。

皇帝没说话,脸上的笑也没褪去。

令人看不透。

季谨阴冷的提醒再次穿过大殿,传上台阶:“沈盈息,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盈息烦躁地拧了拧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