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方?引路的?苏明晋闻言脚步微顿, 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自?然是人精,分毫不显山露水地笑眯眯道:“是啊, 陛下与宸贵妃一见倾心、情谊深厚,只是崔大人呐,您未曾成?婚, 或许并不清楚其?中道理。这夫妻之事,多是复杂,日日相处在一起?, 哪会没些口?角呢?不过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罢了。”

说话间, 随着脚步的?挪动,红色宫墙上空的?半面青天?已尽数被另外?一堵高墙遮蔽,苏明晋微笑转身, 手中拂尘挥洒,恭敬朝着男人弓腰谦卑道:“大人,请。”

崔仲景蹙眉,慢慢拂过衣摆处的?褶皱,尽力?调整自?己?微跛的?腿脚,踏入殿内。

他走得不急不缓,漆黑的?眼眸显得平静而清正,恪守礼法,并不敢直视圣颜,直至行至殿堂中间时,男人方?才微微掀起?衣摆,恭敬下跪道:“臣崔仲景,叩见陛下。”

“爱卿平身。”上首皇帝的?声音显出几分意味不明。

“崔爱卿眼下求见,有何要事禀报于朕啊?”

崔仲景礼数周全地行礼起?身,他微微抬头,一举一动间尽是清正之气。

只是,抬头的?一瞬,那些劝谏帝王的?话语却仿若一块腐烂的?血肉般,堵塞在他的?咽喉。

崔仲景的?脸色白得吓人,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满是厚重泥泞,他失神地盯着上座帝王身畔眉色冷淡、衣着锦绣的?男人,只觉天?地都在眼前旋转。

男人像是想不明白似的?,他失态地盯着上首那与帝王同享龙座的?太尉长公子、如今的?宸贵妃,一时间,苍白的?嘴唇颤抖到失控,竟无声唤出一句‘江子濯’。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是江让呢?

他不是病了吗?他数次拒了他的?拜帖,那信纸中字句熟悉得令他眼热......

那样骄傲、闪闪发?光、行至权利巅峰的?江子濯,怎么可能甘愿华服锢身,成?为另一个男人的?笼中雀?

可那张温雅如玉的?脸、熟悉入骨的?情态,以及不耐厌烦时摩挲着指节的?动作,无一不在提醒他,这就是江让。

崔仲景耳畔逐渐溢出嘈杂而单一的?耳鸣声,那声调随着刺痛的?心脏蔓延、扩散、扭曲、变形,最终竟恍似化作了野兽的?哭号。

身体与精神受到的?双重痛苦令那清正廉洁的?男人脊骨都塌下了几分。

此时此刻,他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崔仲景没法欺骗自?己?去相信江让是否自?愿,男人衣袍尚且有几分凌乱,乌发?错缠肩头,薄白的?唇显出几分异样的?、灼烈的?红,锦袍之下如蝶翼的?锁骨更是青紫一片。

男人冷倦、讽刺的?眼神如同一根银针般,自?他的?心脏深深刺入,锥心之痛令他一时之间竟生出惶恐与绝望之感。

江让看上去过得并不好。自?极西之地归京后,他的?身形便削瘦了不少,眉眼间与唇色时常泛着薄淡的?苍白,偶尔掩袖的?轻咳,无一不在彰显着男人愈发?憔然的?、勉强支撑的?身体。

说来,这趟极西之行,也?为崔仲景留下了跛腿的?终身之疾。魏烈其?人两面三刀、邪戾无比,他自?然瞧得出崔仲景与江让并非亲兄弟,许是顾忌着两人之间的?微妙情分,于是,那狠辣小人只江让面前说会为他安排好住所、治疗腿疾,实际上,崔仲景早早便被关入水牢,险些没去了性命。

若非江让安插的?人悄悄顾着他,只怕崔仲景早已魂归西天?。

崔仲景颤抖着想,江子濯看上去,似乎愈发?消瘦了。

即便金丝锦袍加身,那人的?腰身也?显得空荡荡的?,像是高塔边飘摇中落下的?枯叶。

从前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