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里走,腐烂的气息便越是严重。

江让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他的视觉已?然疲惫、嗅觉仿若失灵,一直等到他真正?走到阶梯的尽头时,青年恍然抬头,率先看见的却并非是?他想象中?噩梦般的场景,而是?头顶上,在此情此景下散发着细微光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别墅客厅的内景。

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令人无法理解的黑白默剧。

他看见沙发下散落的一叠又一叠的照片,照片拍摄的怪异,大多是?偷窥的角度,一张张全部是?青年与各个男人的暧昧亲密照。

他看见照片旁一本熟悉的、被撕碎的浅蓝色日?记本。

其中?一张稍大些?的碎纸片上,被人用黑色的圆珠笔写出几句力透纸张的话语。

‘他又出轨了。他想抛下我?。’

‘怎么办?’

“要试试那个办法吗?”

那个办法,是?什么办法?

江让僵硬地看着,恐惧的眼球一寸寸挪移,他看见了厨房中?的他的妻子。

在这个仰视的角度,乔允南依然是?美的,乌浓的卷发搭在颊侧,瘦削得有些?轻微凹陷的脸颊反倒更?显出几分病态的艺术气息,他依然温柔、贤淑,只是?,当他哼着歌,拿起银色锋锐的剔骨刀时,整个空间似乎瞬间变得病白、恐怖了起来。

男人十分熟练地拿起刚烧开的开水,认真为那柄动物利齿般的剔骨刀高温消毒,他的手腕很白,白得连皮层下蓝色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消毒完毕,妻子取过白色无菌橡胶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好,五指张开、合上,像是?某种残忍献祭前?的仪式。

他半坐在厨房中?的高脚椅上,慢慢撩起宽松的黑色长裤,露出右边小?腿肚上的白色医用纱布。

整个过程中?,乔允南的脸色都温柔极了,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撕开伤口上的纱布的一瞬间,甚至潮红着脸,叹息出声?。

江让这时候才?真正?清晰的看到男人口中?所谓的‘擦伤’。

整齐的切口、血红的骨肉组织几乎令人头晕目眩、牙齿打战。

眼见男人再次拿起剔骨刀,脸色苍白的青年终于忍受不住地半呕出声?了。

他突然想到了近来好几次,妻子贴心?夹给他的肉块,以及期待着他吃下的诡谲眸光。

喉头翻涌,江让险些?支撑不住身体滑倒在地。

也是?在此时,他才?注意到,这片逼仄的地下室不远处正?半蹲着一个套着锁链,浑身瑟瑟发抖、看上去混混沌沌、精神不正?常的青年。

青年的身边堆放着廉价至极的压缩食物、以及羞辱似的黑色剩菜饭的垃圾袋。

那人的衣衫已?经看不清具体的颜色了,浅薄的暗光下,江让只能看见他交叠的、骨瘦如柴的手臂,以及凌乱到如同流浪动物肮脏毛发的发丝。

江让哆嗦着不敢多看头顶上方那几近邪典的一幕,他勉力让自己将视线放在眼前?可怜的青年身上,可方才?朝前?方走了两步,那可怜的小?兽样的青年便尖叫着往后退缩。

也正?是?在此时,江让才?彻底看清了他的脸。

瘦削到几乎凹陷的脸颊、呆滞无神的眼眸、青黑可怖的眼眶,还有面颊上并未处理的刺眼旧伤。

江让一瞬间甚至不敢走过去。

分明他本人并非施暴者,可此时此刻,青年心?中?却催生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悔恨。

他不该招惹他的。

从一开始,陈沐白就不该遇到他。

那样腼腆、害羞、可怜可爱的孩子,如今竟被摧折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

哪怕当初他跟了圈子里的任何人,都好过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