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段话触到了江让的哪根神经,一直形同枯槁的少年整个人像是终于?压抑到了极致,呼吸急促,好半晌,颤抖着崩溃捂住了脸。
潮湿温热的泪液从指缝中?不断溢出,洇湿了粉白的手背、深色的袖口?。
痛苦的呜咽像是撞击在丧棚上?阴风一般,压抑得令人忍不住眼眶湿润。
白烛的火光被寒风拉扯得摆动?,棚内明灭的阴影骤变,一旁身形高大的工友黑色眼球慢慢动?了动?,也不知是否因?着光线的变化?,那张普通的脸陡然变得青白了几分。
男人动?作僵硬,抬起手臂的动?作像是被丝线吊起的偶人,他?慢慢地、像是努力在操控这具身体一般,将粗糙的手掌落在垂头痛哭的少年的肩头。
起皮的深色嘴唇微微动?了动?,男人嘶哑的嗓音一瞬间像是融入了某种尖锐的非人类的电波鸣叫。
他?说:“......别哭...他?...不舍得。”
沉浸在悲痛中?的少年自然无法发觉异样,这段时间,他?将自己压抑的太狠了。
又或者说,江让根本连哭都?哭不出来。
人在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离了躯壳,只余下□□行?尸走肉般的活动?。
“让宝、让宝,我可怜的让宝呦!”
棚外突然传来了中?年女人的哭天喊地。
阴风骤停,丧棚内的火烛一瞬间恢复平静,颠倒的光影游走回正常的位置,那工友也是一副迷茫的模样,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赶忙尴尬地收回了手,整个人退后了好几步。
丧棚的布帘子被人掀开,一个穿着崭新长羽绒服的中?年女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
眼看到地上?哭得摇摇欲坠的少年,她看都?没多看那口?红木棺材一眼,当即心疼得扶住少年的肩膀。
“乖宝,不哭了不哭了,阿爸阿妈来了。”
少年哭得满脸通红,茫然得像是孩童一般,苍白的手骨死死抓住母亲的衣物,一边咳嗽一边抽搐着呜咽道:“阿妈、阿妈,哥哥走了,他?不要我了.......”
“都?怪我,是我不够关心哥、是我没用、哥是因?为我死的.......”
他?说着,竟像是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一般,牙齿咬得咯咯响,止不住地用手骨撞击额头。
阿妈一把将他?的手扣住,向来做农活而显得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少年颤抖的脊背,急促道:“好了,让宝,不能哭了,待会儿会不舒服,你哥死了是他?自己没福气,关你什么事儿?”
这话实在冷漠,偏偏又极度自然,残忍得叫人心肺生冷。
江让努力压抑情绪,他?红着眼就要推开阿妈,通身颤抖道:“阿妈,哥已经死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你怎么能”
“好好好,阿妈不说他?,让宝乖,深呼吸,听阿妈的话,先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或许是哭了一场,情绪消耗极大,加上?整整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滴水不进,江让终于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
精神恍惚的少年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他?陷在一片温暖舒适的绸质被褥中?,身上?也换了一身真丝的睡衣,棕灰色系的房间墙壁上?是漂亮的巴洛克雕花,漂亮的壁画挂在小灯下,宁静而温馨。
不远处空调的叶片微微翕动?,吐出温暖的热风,它们纠缠着屋内隐约的雪松暗香,令人愈发眼皮沉重,只想要继续陷入这片虚无的温水之中?。
江让勉强打?起精神,他?知道,这是段家老宅。
门外隐隐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