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颔首,道:“我之前没有往他身上想过,因为他年事已高,膝下又无子嗣,也没有表现出过对于权势的渴望,从不插手朝堂之事。只是……我年幼时养在太后娘娘宫中,曾多次见到过这位崔家主。我恰巧知道他有一个终身抱恨的心结。”
“他只认可崔家男丁生出的孩子为崔氏的后代,而他只有二女,没有儿子。他唯太后一个妹妹,并无其他兄弟,所以在他看来,崔氏已经绝后。而他自认作为崔家家主,没有把家族发展壮大,反而令其绝后,是他终身恨事。”
“我年幼时曾无意间听到他和太后说,这储位是在他谋算下才稳固的,而陛下并不是崔氏的后代,他是把崔氏阖族的资源拱手给了一个外人。当时太后娘娘神情之复杂,令我现在想来仍如在眼前。”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本从未怀疑过他。只是今日看到这些壁画……阿眠,你看这代表三场虫灾瘟疫的巨虫上面画着的,可不是个婴孩模样吗?”
“知州府地窖中找到的那本册子中,也有活人祭祀求子的秘法。想必他是基于那秘法之上,要用三场生灵涂炭的灾祸和国运祭祀,来求他崔氏正统的后代。想必在他心里,天下之主的位子,合该传给他崔氏正统的子嗣。”
江眠不可置信地轻声喃道:“用数万条人命,来求得一个子嗣?”
元璟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在你的眼中是活生生的性命,在崔猷这样当权者的眼中与猪羊无异,用猪羊祭祀,可不是正合其用吗?”
江眠听出元璟话里是尖锐的讽刺。
可是这样血淋淋的真相让她难以接受。
元璟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不要难过,阿眠。我们现在就回去,阻止这一切。”
江眠点点头。
不过……
“你刚才说了,陛下对崔家主信任笃深,我们要如何让他看清崔猷的阴谋?”
元璟眸色黑沉地看着爬满山壁的壁画。
“我把这幅壁画临摹下来,圣上并不是昏庸之辈,一见应知这绝不是我凭空杜撰。我们不可能找到其他证据指正崔猷,唯有如此尽全力一试。”
崔猷行事向来无破绽,
实际上,若不是元璟恰巧在年幼时听到过崔猷和太后的对话,他也绝不可能怀疑上崔猷。今日若是换一人在此,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崔猷。
只是偏偏是他来了这里,看到了这幅壁画,婴孩,和上方的“崔”字。
他身上带着的苗疆书册里面夹着有纸张,只是没有笔。
江眠看向山洞中“哔啵哔啵”烧着的数个火把。
那是刚进山洞的时候,元璟点燃的树枝,充足照明之物。
此时有一个已经熄灭了。
在江眠灼灼的视线中,旁边的另一个不甘地发出最后的几缕火光,也“嗤”地一声灭掉了。
元璟顺着江眠的视线看过去,眼中瞬间含了笑意。
“可以吗?”江眠问。
元璟点点头,过去把熄灭的树枝拿在手里掂了掂。
“还算趁手,这烧完的木炭正好可以着色,连墨水也省了。”
他把怀中的纸拿出来铺在地上,开始临摹山壁上的壁画。
火把燃烧着,光线渐暗。
江眠把元璟画好的部分一一捡起,小心地整理,妥帖地收好。
元璟画完最后一笔,把纸捡起来,递给江眠。
山洞漆黑不见天日,但按照过去的时间推算已经该入夜了。
江眠道:“我们今晚先在山洞里休息吧,明日再想办法出去。”
元璟虽然经过江眠的治疗已无大碍,但毕竟身上皮肉开了个大口子,江眠担心他体力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