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茶送客,这点规矩刘媒婆还是懂的,她一面点头哈腰的接过银子,一面往后退去。

那个丫鬟已在门口等着了,手中提着三个油纸包,一面将人往外引,一面交代道,“除开芝麻饼,一包是黄芪,一包是红糖,您家啊,都能用得着”。

黄芪补气,与体虚的大儿媳正好对症,红糖补血,正适合生产后的小儿媳。

刘媒婆讷讷接过纸包,悄悄的回头看过一眼,只见花瓣重重叠叠之中,慈小姐又躺在椅上,手里拿着书册。

这些有钱人真是奇特,明明不出门,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刘媒婆摇了摇头,甩开那些若有似无附在身上的寒意,一路家去了。

八月十八,

海宁县满城桂花飘香,细碎如米粒的花瓣成簇成簇的坠在枝头,引无数稚童折枝插瓶。

唐家前后也有桂树,挂满了红绸。

大红的红绸喜庆极了,在阳光下猩红刺眼,让人不敢直视。

唐家的东厢房里挤满了唐家的亲戚,个个在在赞扬新娘子好看,却无一人脸上带着喜气。

唐娇娇双眼几欲喷火,直勾勾的落在唐阮身上,那凤冠霞帔是家中的三十个绣娘合力,没日没夜的绣制了十天十夜才制成的好东西。

看着不甚起眼,却连丝线都是金银所制,只要有一丝光,就会泛出涟漪,仿若秋日的湖光。

还有那一尺大小的大红色箱子,虽是最普通的樟木,但内里却有足足六千两银票,便是当年大姐出嫁的时候,压箱底的银钱不过才八千。

更气人的是,那银票下方还压着四件小东街的铺面、城外的百亩良田。

这些可都是能生钱的好东西,便是她的嫁妆,爹也不可能这么大方,而如今,却全都赏给了眼前这个破落户。

唐娇娇越想越气,刚上前一步,却扯动了脖间的伤口,刚愈合不久的伤疤又挣出了点点红色。

唐阮瞥过一眼,对着镜子整理头上的金簪,“既是伤还没好,就别过来添晦气”。

唐娇娇气得手脚直抖,“你、你”

“你什么你”,唐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狠,“若是有癔症就早日去隔壁,来这里做甚”。

唐娇娇气得几乎厥过去,想要抓花那张脸,想要撕烂那张嘴,可脖子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捆住了她的手脚。

“拽什么拽,不过嫁给一个老头罢了”,她冷笑一声,“今日披红挂绿的,可别过两年穿麻衣回来了”。

披麻戴孝,这是在咒人死。

素来一团和气的大伯母紧紧的抓着女儿的手臂,指甲深深的陷进肉中,她强笑道,“娇娇被我惯坏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自家掏那么多的银钱,那都是摆在赌桌上的筹码,若是庄家被咒死了,筹码自然就没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唐娇娇往外拽,娘俩很快消失在东厢房,却不曾走远,一直远远的盯着,不像是贺喜,倒像是在监视。

唐母嫌恶的看了一眼,直接阖上窗户,“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逼得女儿出嫁,如今还敢上门,真是没脸没皮。

新娘子的母亲脸色难看至极,里里外外没有一丝喜气,况且这婚事内里的缘由大家也算了解,当即三三两两的离去了,只剩下母女二人。

“阿阮”,唐母未语泪先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有唐父假死在前,女儿又以性命相胁,她虽不愿阿阮嫁到慈家,但更想让女儿活着,只得答应下来。

可如今,一想到女儿要去那暗无天日的后宅之中,便忍不住悲从心来。

唐阮看着镜中的母亲,“娘,我不后悔”。

被贵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