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是弱者的最后的庇护所。
韶关的教堂是最早英国人建的,这样的小城,没有许多的信徒,很快便年久失修了,直到前几年四少派人重新修葺,又招了位传教士来。
他真是很爱做这些事情,也不曾问过靳筱为何并不去教堂,便暗自揣度了她是嫌弃破败。四少背地里示好,又嘴笨的很,只在早餐时别别扭扭地问她,教堂已翻新了,要不要去。
他那时又咳嗽了一声,又慌忙着解释,说是机缘巧合欠了传教士的人情。
"我说允给他别的,那洋人非说要去教堂里做事,我便多给个人情,帮他修了。"
靳筱约莫还能想起他早餐时偷偷看她的样子,瞧她没有作声,又说了一些,"自然还没有信州的教堂好看,只是再过段日子,多一些教徒,也就好了。"
她不知道他后来是不是还费周折去帮着传教了,只是看着教堂里零零星星的几个人,颇虔诚的样子,大抵是这样做了。
真奇怪,到了今日,她好像反倒看清了他这个人似的,不是什么纨绔,也没那么多情。
傻气得让人想要落泪。
教堂的松香味传进鼻子里,教她心里宁静了一些。她自小受教堂的恩惠,却许久没有再来,大抵是让神灵怒了,要惩戒她。可这些是她的过错,同四少没有关系,靳筱一个字一个字地祷告,生怕上帝听不清楚,又将四少的名字报了一遍又一遍。
颜徵北,颜徵北。
愿他顺遂,愿他平安,愿他早日归来。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一种煎熬的重复,看报,去教堂,晚上躺在床上努力入睡。
靳筱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卧室,像头冷酷的凶兽,黑暗仿佛要把她吞没了,把她裹进无尽的冰冷里。
她把四少的衬衫套在枕头上,这样依偎着,可以假装自己还在他的怀抱里。这样让她每天受失眠的煎熬少了一些。
有时候她会梦见他。
梦里她在花房里数着栀子花,眼瞧着最后一朵栀子也要落了,她听见了脚步声。
四少推开花房的门,笑着看着她。
她雀跃着奔过去,四少摸着她的头发,"我是故意等到最后一天呢!"
靳筱一面留着眼泪打他,一面害怕地想,可不要是做梦呀。
她这样想着,心理却更慌,下一秒她突然从黑暗里睁开眼睛。
夏夜的凉从丝绸枕头传进她的心里。
是在做梦。
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了第十几日,靳筱从教堂回来,便窝进卧室里,小说、杂志,全部都失去了兴味,吴珍妮遣人问过她一回,可她想到吴同革命党的关系,便觉得她从自己结交,不定带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