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若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岑子衿来看宿若。

岑子衿来到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望死了。”

宿若坐在榻边，眼睫颤了颤，抬起眼来。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岑子衿，好像听不懂岑子衿说的话一样。

岑子衿道：“有人打算劫狱，把谢望救出去。”微微一顿，他勾唇，“但好在朕的手下得力，梅清扬直接将谢望杀了，免得留下后患。”

宿若道：“……什么？”

岑子衿伸出手，捏住宿若的下颔，并没有回答宿若的话，“但，朕看在你与他还有幼时情谊的份上，准允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说完，也不等宿若说什么，便已经强行将宿若从床榻边上拽了起来。

宿若一夜没有睡，再加上前夜本就被梅清扬弄得腰酸背痛的，他刚被岑子衿拽起来，膝盖就是一软。

岑子衿拽着宿若的手臂，垂眼看着他，“怎么了，阿若，你这样为谢望难过吗？”

宿若没有说话。

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岑子衿，自己踉跄地往前走去。

谢望被安放在了岑子衿上朝的大殿中。

宿若去到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大殿中站满了朝臣。

所有朝臣的目光落在宿若身上，有陌生的、熟悉的、怪异的、好奇的，各种各样的目光，将宿若刺得体无完肤一般。

宿若看见了躺在地上盖着白布的身子。

约莫是有朝臣认出了宿若，开始窃窃私语。

但宿若什么都听不见，往前走了几步，跪在白布前，掀开那白布。

白布之下，谢望满身鲜血。

宿若其实都有些认不出谢望了。

被挖了眼珠以后，谢望不再能够用那双沉默但干净的眼睛望着宿若了。他已经没有了生息，手脚全断，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宿若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把匕首。

这把匕首他是认得的。

这就是梅清扬随身常带的那把。

宿若慢慢地抬起头来，望向对面朝臣站立的方向。

梅清扬站在朝臣之首，穿着和宿若初见时那身紫色的官袍。似乎是察觉到宿若的视线，他看了一眼过来，那目光很平静、很冰凉。

宿若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了。

他重新低下头来，望着谢望的身体。

只眨了眨眼，眼泪就滚落下来，落在谢望的脸庞上。

宿若伸出手，擦掉谢望脸上的泪水，触碰到谢望完全冰冷了的身子时，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怎么会这样，宿若不明白。

“这不是前朝太子吗？”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似乎带了些讥讽。

宿若没有抬头。

声音是从朝臣里传出来的。

宿若知道自己现在比谁都狼狈，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跪在谢望的身体前。他垂着眼，眼泪不断地落下去，脑海里闪过的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谢望安安静静地坐在宫里做木工，发现宿若在柱子后面偷看他的时候，谢望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谢望那个样子，宿若记了很多年。

当时只是觉得可爱，后来过了这么多年，谢望也还是那个被宿若盯久了会脸红的少年。

可那个少年，如今冷冰冰躺在这儿，生前受尽了折辱。

宿若觉得他好像看见了自己。

群臣立在殿中，这些本该属于宿若的臣子们，皆以居高临下、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宿若，目光、声音里，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玩弄与嘲讽。

“前朝太子……沦落至此……可悲可叹……咎由自取……想刺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