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扬先开内侍手里的盒子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微微一顿。

盒子里，放着一张人像画卷。

画卷上的，正是那位已经跳摘星阁而死的前朝太子。

盒子只打开了一半，但阳光也落了进去，梅清扬看见画卷上的宿若，笑容柔软，看上去还很稚嫩，不知是十五还是十六岁的画像。

梅清扬把盒子盖了回去。

他伸出手，把盒子从内侍手里拿走了，道：“里面有重要的东西，我拿去呈给陛下，再另做定夺。”

梅清扬都这样说了，旁的内侍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盒子就被梅清扬带走了。

回到府里，梅清扬将盒子放在桌案上以后，就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没想到就这样将这个盒子给忘了。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梅清扬才想起这个从明秀宫里带出来的盒子。

本来，这个盒子也要和所有东西一样，被烧成灰烬了。

梅清扬站在桌案前，再一次打开了这个盒子。

盒子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打开盒子，依然是那一张漂亮的画像。

说实在的，画像上的宿若，和梅清扬之前见过的宿若，已经不太相似了。

当时被关在冷宫里的宿若，浑身血迹，脸色苍白，眼底也是空洞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那漂亮的痕迹似乎也被抹去了，只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而如今，这张画像上的宿若，穿着华服，戴着发冠，眉眼微微弯着，漂亮的桃花眼望着梅清扬，似乎在笑。

梅清扬拿着这张画卷看了很久，最后放在了旁边。

这个盒子里，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许多小东西。

大件的桌椅都被搬走了，剩下不好带走的，估计都放在这个小盒子里了。

梅清扬看见画卷下面放着一些信笺。

他随手抽出一张信笺，展开来看。

信上，宿若的字迹清秀。

梅清扬瞥了一眼写信的对象。

是岑子衿。

他把那封信丢开了，没看。

再往盒子里找，多余的信笺大概都是曾经给岑子衿写的，梅清扬一封也没看，在盒子底下，他发现了一张淡红色的纸张。

不是信笺。

梅清扬将那张红色的纸拿了起来。

上面是宿若写的祈雨词。

似乎是哪一年，太子去祈福时，要念的祈福词。

梅清扬记得当时长安街上的盛况。

许多人来围观尊贵的太子殿下，更有甚者往他身上撒花瓣。

那张祈雨词上，写了宿若对国家的期待。

字字句句都期待着，今年农桑收成好，希望天降大雨，庇护大历，希望万国来朝，希望……许许多多，长安更平安。

这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

梅清扬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把红纸放开了。

当夜，梅清扬就梦到了宿若。

梅清扬想起之前宫里那个内侍说的，岑子衿总是做噩梦，所以皇后就让人把宿若宫里的东西给烧了。

梅清扬想，是不是因为他碰了宿若的东西，所以宿若也来找他了？

不过梅清扬并不害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有些想见到宿若的。

在梦里，宿若不像死前那样狼狈。

他穿着和画中一样的华服，眉眼弯弯，桃花眼似有情，静静地望着梅清扬。

在宿若的身后，是明媚的春光，与纷纷落下的桃花花瓣。

梅清扬看着宿若，问道：“你是来向我寻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