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几时过来的?”从卧榻上坐起身来,岫钰抬起右臂,用右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脖子,不由在心底腹诽‘卧榻还是不如床舒坦,果然天底下最舒坦的就是自己的床了!’

玄烨起身走到岫钰身边,献宝一般将自己重新装好的鸟铳递给岫钰看:“怎么样?”他目光中尽是孩童的炫耀之色,还有点儿求夸讲的意思。

岫钰固然知道玄烨的学习能力很强,可是鸟铳终归不是望远镜,画那个图纸花了她好大的心思、很长的时间,这位皇上三爷竟然就这么把被她‘大卸八块’的鸟铳装回去了?

岫钰手里掂着那鸟铳,抬眼看着玄烨,戏谑道:“您装的这个,确定能用哈?不会…走了火吧?”

这挑衅的模样任是谁看了,心怕是都会跳漏一拍,玄烨当然也不例外。他大剌剌坐到岫钰身边,揽住她的肩膀,道:“你忒也小看你家三爷了,回头儿我们一起去校场试一试,便见分晓。”

“您试?还是我试?”岫钰撇嘴又摇头,继而摆了摆手:“依我看,从哪儿拿的,再放回哪儿去就好,无谓伤了自己。”

“这把鸟铳可是朕的宝贝,被你我二人鼓捣成了‘花架子’,可是大大的不妙。”玄烨拿起岫钰手中的鸟铳,放到一旁,而后将头搭在岫钰肩膀上,道:“熬了个大夜,累得很。”

“一个晚上没睡啊?”岫钰有些吃惊,眼见玄烨黢黑的眼圈儿,又不得不信:“这鸟铳即便再是您的心爱之物,图纸都画好了,重装又何必这么着急。何况,才刚从南郊回来,您就一点儿都不累?”

“累啊,朕方才不是说了朕累么。”玄烨仿佛‘撒娇’,心里自然甜丝丝的:“不过,朕有一件事要说给你听,没能告诉你,总是放不下。”

“哈?”岫钰好奇了:“您可是皇上三爷哦,这世上竟然还有什么事儿是您不说出来就放不下的?”

“皇上也是人啊。”玄烨坐直了身子,把那本写着堤坝修建情况的折子拿出来递给岫钰:“这事与你有关,当然要第一时间说给你听。”

“这…”岫钰心里有些犹豫,毕竟‘后宫不得干政’是大清朝的规矩,作为玄烨的‘准后妃’之一,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好好遵守,才能安安稳稳生存下去吧。

玄烨看准了岫钰的心思,索性道:“朕既然拿来给你,就说明你是可以看的,放心看吧。”

岫钰心里自然是好奇的,她右手托着那奏本,眼珠儿一转,嫣然道:“那…我真的看了?”

见玄烨十分笃定地点了头,岫钰才翻开奏本,见上面工部侍郎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堤坝修建如何如何顺利,几时便可解决河道问题云云,她打从心底里高兴,言语间透着雀跃:“实在是太好了。”上辈子她致力于修路搭桥,总觉得自己还算是学有所用,这一次大概也能算作没有荒废前生所学?

玄烨揽住岫钰的肩膀,跟着她一起笑道:“河务是朕登基之后致力解决的几件大事之一,当初你固然只是寥寥几笔,可是朕看得出来,你那几笔是工部那些人再努力几年也难以画出来的。朕心里有疑问,可是想想,这疑问即便永远是疑问,似乎也并不妨碍什么。你是我的好帮手,此一点朕心里已没有丝毫怀疑。”

玄烨每说出一个字,岫钰的那颗心就跟着又上又下的,她固然想做大清皇帝的得力助手,可是更怕玄烨心中的疑问,帝王心里一旦画上一个问号,那就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一旦有了这道鸿沟,别说什么‘得力助手’,她能平平安安不被人当成怪物那般走出紫禁城怕是都很不容易了。

可是,他竟然不问?任由这疑问在他心里存着么?

“皇上,其实…”岫钰有些迟疑,她也不能真的脱马甲啊,那岂不等同于自认是怪物?

“既然迟疑,就不要说。”没等岫钰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