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全部悄悄抬眼看谢明翊,又做贼心虚似的立即低下头去。
却见谢明翊只是慢悠悠转身,朝身后勾了勾手指,“走罢。”
众人都松了口气,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身后传来了邓衍的大喝声。
“你知道崔嫔怎么死的吗,她是被那狗皇帝丢进炸药桶里,直接炸飞的!”
邓衍疯狂晃着栅栏,那张粗犷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她的棺椁里,连完整的一块尸身都没有!”
谢明翊脚步顿了一下。
可他恍若未闻,只是凉凉地笑了笑。
“孤记得,诏狱最底层的天牢落灰许久了,把邓大人送过去,免得他吵闹到旁人。”他说得漫不经心,像是吩咐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还有,把他左眼挖了,喂狗吃。”
言罢,立即有人听命下去办事了。
随行的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卫姝瑶颤颤地收回了视线,她脑子一片混沌。她知道太子的生母并不受宠,却不知道她是那样死的。
她一直以为,宁王谋反是罪大恶极,可在邓衍嘴里,好像罪大恶极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里的人。
她身上的寒意一点点透出来,又想起父亲说的话,“阿瑶,听到太子二字,有多远跑多远。”
谢明翊刚进了乾元殿,脚边就炸开了一地的碎瓷片。
“求皇上饶命!”跪着的小宫女瘪着嘴极力压抑着哭泣,苦苦哀求。
皇帝一脚踢开了那小宫女,抽出案上长刀,眼看就要劈下,手臂却倏地被修长五指牢牢钳住。
“还不快将她打发去宫正司,净碍着圣上的眼!”谢明翊冷声厉喝。
陈全得了眼色,几乎是跑着过去,上前把人拖走了。
其余宫人也跟着急忙退了出去,谢明翊这才松了手,缓缓跪下,“父皇息怒,为个疯子生气不值当。”
“邓衍在诏狱那般污言秽语,你为何不割了他的舌头!”皇帝怒目,手里的刀猛地劈下。
刀锋擦着谢明翊的衣摆而过。
谢明翊神色未变,“既是污言秽语,又何必听进去,平白污了耳朵。”
“他一个将死之人,什么胡话都能说得出,清者自清。”
“宁王大逆不道谋反篡位!朕杀不得他?”皇帝气得又摔了两个瓷器。
谢明翊沉默地跪在地上,听着耳边连绵不断的的叱责怒骂声,薄唇抿得很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听见皇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再抬眼,就见那明黄衣袍上已经沾上了一团血渍,皇帝一手扶着桌一手捂着嘴,嘴里的鲜血从枯瘦的指缝里滑落。
谢明翊冷眼看了会儿,才起了身朝外唤了一声,“传太医”
他看着太医忙前忙后,把皇帝扶上了榻。
谢明翊莫名有点想笑。
不过被骂了几句,就能气到吐血,看着倒不像是心狠手辣之人。亲眼见到皇帝这般羸弱模样,他却生不出半点怜悯,倒是对邓衍生出一丝可惜来。
何况,说错了吗?
他忘不了女人是如何紧紧将他压在身下,用娇小的身子护住她,隔开了爆炸的烈焰和痛苦。彼时他不到七岁,还会因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吓得直哭。
眼泪濡湿了衣襟,混着女人的热血,烙印在他的脸上,再也无法抹去。
“奕儿,别看……往前走……”
他确实没有回头。他淋着血雨,踩着她化成的泥泞,一步一步爬起来了。
他抛却了从前的名字,好生活着,这世间再也没有令他畏惧的东西。
他一直在往前走,永不回头。
卫姝瑶回到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