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溪手指握紧,站在原地。今晚遇到的一切危险,都没有此刻给他的震撼大。
他直直看向神农,眼中同样是无法理解。
他不是杜圣清那种不择手段的恶人,但也绝对称不上“大善”。
牺牲自己去救天下苍生的事,施溪之前从未想过。
哪怕有朝一日,他阴差阳错这样做了,也绝对不是因为他多善良,仅仅因为,乱世因他而起,他不喜欢欠任何人东西。
由他开启的罪恶,得由他亲手了结。
施溪垂眸,神色趋于冷漠,退后一步,也不再多言赵国的事。
五大国两个国都,云歌和鹊都。
一模一样的风雨飘摇,却给他看到了术士完全两个极端的选择。
杜圣清选择牺牲云歌百姓,成就自己的人皇路。
而神农选择牺牲自己,来挽救鹊都的荒年。
这同样……是术法时代发生的事。
施溪微微出神。
天权很快反应过来,说:“可宗政时已经开启了源所机关,放出了椿丝,你的计划实现不了了吧。”
神农:“是啊,所以我才说,原先想着和扶桑共生的,现在只能和它共死了。”
天权嗤笑:“你死了就能阻止这一切吗。”
神农:“试试看吧。”
他直接下逐客令:“天权,现在你也接到你们夫人了,还不走吗?”
天权:“……”
他想拿玉佩堵住这死老头的嘴。
“用不着你催!”天权一个高深莫测的高岭之花,硬生生被今天晚上四个人,逼成了个易怒的话痨。他冷笑完,下意识去看施溪,发现施溪在出神没听见后,才稍微安了安心。
神农:“也罢。随你们。”
他在跳下去前,回头对施溪说:“千金是墨家排行第二的神器,它能带你离开神农禁地,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交代完一切后。
神农自凤凰台上跃下,褐色衣袍翻飞鼓动。老者瘦弱挺拔的身躯,瞬移到了岛屿中心。
他的头发亦是白色,与椿丝一个颜色。
扶桑被砍断后,露出巨大漆黑的空心。
神农弯下腰,与它对视,像是在凝望不见底的深渊。
里面黑云翻涌,暴虐的力量,足以粉碎世间一切。
“我知道你很愤怒,但我们同样。我也知道你很痛苦,就和我这二十年来一样。”
他苍老的手覆过扶桑的根,说。
扶桑的暗语只有农家圣者能听懂,神农蹲下身,将耳朵靠过去,耐心听完它不甘扭曲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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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什么都不回答,只平静道:“辛苦了。”
二十年的阵痛,不足以抹灭它对这片土地,几千年的贡献。
扶桑垂死挣扎那么久,终于到了最后咽气的时刻。
它含恨而终。
根从表皮处开始凋零腐烂,滴答滴答,流成为腥臭、浓稠的血水,浸透椿丝。
岛屿上,遍地的花与叶化为烟尘。
往上升,星星点点的金光,遍布整个空间。
可这样哀伤又静默的场景里。施溪和天权,只感受到了那种藏在平静下,惊悚的,震天撼地的危险。
砰,砰,砰。是大地深处在战栗,不同于石室坍塌时那种,浮于表面的抖动。
这一次的震源是地心……
施溪伸手,金色的灰烬落在他掌心,下一秒就消失不见,只留下长久的余热。
这种高温,让施溪顿感不妙。
他低头,就见,原本碧绿的椿水底部,出现一种诡异的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