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溪在车内,转头看她。
宗政璇大大方方朝他挥手,衣裙在风中闪着星辉,笑容似雪澄澈,她说。
“下次见,旅行家。”
旅行家。施溪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愣神了好一会儿。
他突然想到,很早之前,姬玦跟他闲聊时,无意间笑着提到过的一句话,“那时候,我把自己当观众”。
兜兜转转,命运复轨。
施溪嘴角露出一丝荒唐的笑来。
没有人能一开始就完全融入这个和现代截然不同的疯魔世界。他只是很幸运,从千金楼到机关城,都有人替他遮风挡雨。
云歌之变后,他真的成了这个世界的旅客,旁观一切爱恨悲喜。
这是好事吗?
……这是坏事吗?
“旅行家。”施溪摸上自己眼睛,自言自语说:“听起来还挺酷的。”
施溪回客栈后,他的几个兄弟拉着他喝酒聊天。其中身为百晓通的瘦猴,又在这几日,得到不少情报。
瘦猴说:“双璧城那边,现在最担忧的,应该是秦王室子嗣凋零的事。”
“秦皇后所生只有太子和七殿下。太子暴毙后,嫡系一脉就只剩下七殿下了。”
“我猜,这次稷下学宫,会有很多五国的贵族公子小姐前往。他们的目的不是进修功法,而是赌一赌,看看能不能攀上秦王室的高枝。”
他大哥都憋不住了,万分错愕:“你的意思是,秦国有意给七殿下娶妻?”
瘦猴道:“我猜是。”
“太荒谬了。”
施溪觉得好笑。
这群人应该不知道,阴阳家功法近似于无情道吧。
施溪说:“瘦猴,少去打听这些一听就离谱的事吧。”
瘦猴抱怨:“二哥,什么叫一听就离谱啊。这是从双璧城里传出来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施溪闭着眼,言简意赅:“假的。”
他在等宗政璇消息的过程中,发生了个小插曲。
车夫倒卖腐叶给避难所的事,被上面发现了。发现这事的,是个很年轻的官员。十八九岁,穿着紫色官袍,手拿笏板,脸上都是稚嫩的正气。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以为揭露此事,车夫就会跪在堂下认罪,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但车夫虽然战战兢兢,招供时,却只有悲戚和绝望。
“一文钱,我只要他们一文钱。”
他脸上的眼泪鼻涕凝固,眼中布满血丝,哽咽说。
“大人,我没想赚他们的。要过冬了,我就想给自己买件衣服。”
他身上全是裂开的冻疮,溃烂肿胀。
在官威逼迫下,他被吓得哭出来。
施溪细看,才发现,车夫其实年纪也不大,甚至比他还小点。
“我爹娘去年冬天冻死了。”
“大人,我就想买件衣服,我就想过个冬啊。”
荒年,不光是食物难寻,寒冷同样难捱。
围观这场审判的人很多。
官员经验不足,见犯人死不认罪,又恼羞又尴尬,最后重重拍下案板,派人把他压入大牢。
“还敢狡辩!给我压下去!”
百姓们于心不忍,窃窃私语,
年轻官员坐立难安,最后脸都急红了,一阵青一阵白,慌忙解释道:“吵什么!再怎么样,他都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加害于人!神农院的长老们都说了,鹊江底部的腐叶有毒,他这是在害人。”
为了证实自己判案没错,官员火急火燎,安排人马出了城。
他要去告诉避难所的可怜人,这些腐叶是不能吃的,吃了就会死,他要去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