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川抬起头来,在这地下几百米遥望虚空,仿佛看到六州即将掀起的天下风云。

“术法七阶,成神之道。几千年来,从未有人到达过。”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但是婴说,快了,就在这十年内,会出现第一个破七阶的神。”

黄老手指颤抖,也跟着念出了这个让天下人闻之色变,深深忌惮的字眼:“婴。”

阴阳家千万载以来,历代供奉的【婴】,如今六州最接近“神”的存在。

离开雾凇山,姬玦回了一趟婴宁峰,径直来到禁地前。黑色石门打开,惊动了虔诚跪坐于血池旁边的圣女。

七岁的小女孩脸色苍白,见到他,惶恐不安地站起来。她被拔了舌、刺了耳,脚下横穿过一条血色铁链,藏于银蓝色衣裙下。起身时哐当发出轻响,望向他的眼神,胆怯又恐惧。阴阳家圣女的使命,就是从稚女开始,由生到死,一辈子侍奉于神婴之侧。

姬玦这次下山杀了很多人,哪怕换了好几身衣服,也遮掩不去冰冷的血腥味。他平静说:“不用管我,你忙你的事就好。”

圣女猜出他的意思,神情忐忑,点点头,重新坐了下去。女孩跪坐祭坛,背脊挺拔,稚嫩却又虔诚。

姬玦依靠着石壁,低头看。祭池之底,水是淡黄色的,泛着一点诡异的绿。犹如孕妇体内被感染的羊水内,包裹一个似人非人的黑红色怪物。它蜷缩着身体,血色胎衣束缚着未成形的四肢,闭眼无比乖巧。

……【婴】。

第7章 归云歌(六)

五阶成圣,七阶成神,是诸子百家的共识。

他破阴阳五阶的时候失败了。

哪怕从来没有把自己真的当成姬玦,修为尽散、前功尽弃的感觉还是不好受。

徐平乐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犹如困兽般,在矛盾拉扯。

刚开始,他看到施溪就糟心。十八岁跟家人出柜,那么多年无欲无求,没想遇到的第一个心动对象,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限于绝境,腹背受敌,还被施溪拖入真实,从封闭情感的空壳里拽出来。

对施溪的感情不可谓不复杂,有时也会深夜后悔,我为什么第一眼没有杀了他。

然而施溪浑然没有自己招人烦的自觉。幸好少年的心动,如微火缥缈,完全可以压制。

徐平乐当时要想的事太多了,怎么离开南诏、怎么摆脱阴阳家、怎么修行其他功法,也没空去琢磨情情爱爱。对着烛火剪掉头发的那一刻,他疲惫地对自己说,先这样吧。

千金楼南西阁,在他们居住的小小房间里,施溪搞了个“电视”。有五个频道,分别是八卦闲谈频道,地点是茶铺;故事听书频道,地点是书馆;竞技比赛频道,地点是黑市擂台;古典戏曲频道,地点是戏坊。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我把最后的留目珠放到了哪里。”

施溪意味深长说。他弯身在电视面前调台,等白布逐渐倒映出留目珠记录的画面后,才起身,随手从旁边拿了袋桂花糕当零食,跳回到床上,挨在他坐下。

徐平乐现代就不喜欢看电视,更别提古代了。他靠在床上看书,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地接话问:“放哪儿了?”

施溪骄傲挺起胸膛,语气难掩得意:“一个很刁钻的地方,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是么。”他还在想白天在医馆碰壁的事。徐平乐学习能力和记忆力都很惊人,一目十行,翻着医书。他看完一页,手指正准备翻页。

突然电视里传来一阵娇笑声。

徐平乐一愣,抬头,只见屏幕里是个古色古香的房间。留目珠正对着床,门打开,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女娇笑着揽着一个醉汉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