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地铁已经停运，小电驴也载不下三个人，他们干脆打车回了住处。

出租车停在楼下，两人费劲爬了三层楼，把李斑斓扶进卧室。纪琮回到客厅，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

“林木头，你好好照顾她，我先睡了......”

纪琮早已累得神志不清，连打一串哈欠，没多久便爆发出如雷鼾声。

林沐森叹了口气，默默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又走进了卧室。

李斑斓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相十分肆意，无意识中还打着滚翻了个身。她忽然皱了皱眉，手伸向脖颈处，发出一声痛呼。

林沐森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不小心抻到筋落了枕。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李斑斓的头，把枕头垫在下面，生怕将她惊醒。

李斑斓没有醒，只是发出一声呢喃。

“爸爸......”

林沐森突然一愣。

原本是梦中的呓语，听起来却分外清晰，像是带着某种执念，不停的呼唤着。这声音让林沐森想到，多少个日夜，他也是这样在梦中呼唤姐姐的名字。

此刻李斑斓所经历的梦境，大概和他也相似。林沐森闭上眼睛，脑海中也浮现出画面。

奔跑，无休无止无尽的奔跑。每个梦境都是如此。

小男孩追着一团转瞬即逝的光影，尽管追不上，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弃，还朝着前方大喊。

“杨沐，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把你弄丢！我会好好保护你！”

“可不可以回到我身边？哪怕只有一次，哪怕是在梦里，至少让我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黑暗中每次都有个人影出现，可是任凭林沐森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她的脸。

过去那么多年，自己早已忘记姐姐的模样，那份执念却丝毫未减，在心底拧成牢牢的结，把他系在过往的悔恨之中。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但就算再苦再累，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不可以放弃......

“爸爸......”

一声呜咽把林沐森拉回现实。

他睁开眼，发现面前的女孩额上布满了冷汗。

李斑斓的眉毛拧成一团，手在虚空中无意识晃着，突然紧紧抓住了林沐森的衣角，像是失去航向的船找到了指南针。

“爸爸，别走......”

李斑斓越抓越紧，林沐森任由她抓着，像哄小孩一样轻声安抚。

“我不走，不走。”

他的声音轻柔而小心，透过某种特殊电波传入梦中。李斑斓人虽然睡着，耳朵却还在听，接收到信号，渐渐安静下来。

林沐森这才松了口气，可是没过两秒，李斑斓又皱起了眉头。

“妹妹，对不起......”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仅仅是看着，林沐森都能感受到沉重的苦涩。

平日里看起来亲密无间的姐妹，难道也有亏欠吗？李斑斓把李嫣红照顾得那么好，事无巨细有求必应，不应该说对不起啊。

她乐观的外表下，到底压着多少心事，就算在梦里都这么痛苦......

林沐森心疼不已，下意识握住了李斑斓的手。

她的手冰凉，林沐森用力暖着，温度透过掌心一点一点传递过去。

这时，李斑斓忽然侧过头，似乎又做了个美梦，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我爱你......”

声音不大，在林沐森听来却震耳欲聋。

这句话，究竟又是在对谁说？是家人，抑或是喜欢的人？

她梦里有好多人，会不会，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