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然之间,海底仿佛起了一阵阴风,金花玉叶剧烈摇晃,婆娑树影打在二人身上。
好像有谁轻轻地笑了一下。
“嗡”地一声,那笑声在水下荡开,几乎像锋利的刀子刮过识海。
喑哑冰冷的嗓音仿佛是从脑海深处响起:“微玄,你能做到这一步,我很意外。”
奚元眼皮也不抬一下,好似没听到。
他早已不叫那个名字,早已不是天道的傀儡。
“我与神木同生同灭,你想弑我,便要弑亲手点化你的神。”
晓羡鱼听出那声音在干扰奚元,想与它辩论一番,奈何在水下开不了口。
罢了,不管它。
既然冒头干扰人,便证明他们的做法是对的,威胁到了厄沼。
她全神贯注,手中跃池嗡鸣震颤,似乎也在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剑。
人间苍生,此时此刻,尽数悬于她手中剑。
很沉,但她尚且拿得稳。
奚元的莲花真气缠绕上她的剑身,为她助力。这一剑,凝聚两人全力,不输海上万剑。
此一刻,妄海之上、妄海之下,两道剑意似乎也遥遥共鸣。
晓羡鱼眉目沾染几许料峭冷意,如霜如雪,干净而凛冽,眼眸中只倒映出眼前的巨木。
摧毁神木,此战便可得胜。
奚元微微垂眼,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异样。
厄沼分明已被惊动,却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们,似乎并不着急阻拦。
是太虚弱了没办法,还是别有原因?
他偏头,目光落向树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线。
它们紧紧缠裹着神木。
神木万年前已枯,本该了无生机,可枝头却缀满金花玉叶,遥遥一看,盎然依旧。
花叶中嵌着的无数尸骨太过骇人,以至于乍见之下,叫人很容易便忽略了这一行为背后的用意。
似乎是在小心翼翼装点着神木,维持着从前的模样。
无边妄海,守护的难道不是神山,也不是厄沼真身,而是……灵源神木?
晓羡鱼手中剑蓄势待发,电光石火之间,奚元的莲花真气忽然生出异动,反过头来轻轻架住了剑的去势。
“……等等。”奚元眉心轻蹙。
晓羡鱼一愣:“怎么了?”
奚元转过头:“盈山神栖洞,你第一次相遇魇眼时,可有看到过什么异常?”
晓羡鱼不知道他为何紧要关头问这个,仔细思索了一番,飞快道:“我只看到了我自己,然后……”
她一顿,忽想起什么:“对了,我还听到过一声呼喊,好像是……姐姐?”
这一声姐姐在她心底盘旋许久,始终是个谜团,直到在哀亡谷遇见了被魇污染、操控的乌满。
她便以为,那声姐姐源自于乌满的执念。
奚元听了她的话,不知解开什么疑云,神色微变。
那道沉寂许久的声音,含混沙哑地低笑起来。
“世间最干净的雪灵,会为了拯救苍生牺牲自己。”厄沼缓缓开口,“那么,你可会为了苍生,牺牲她?”
此话一出,仿佛验证了什么。
雪袖下的指尖倏地攥紧,深深掐入掌心。
晓羡鱼从来没见过奚元脸色差成这样,虽说他从前就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可哪怕是最虚弱的时候,也比不得此刻冷败。
她有点着急:“师兄,你别听沼泽怪胡言乱语,谁也不会牺牲,你知道它最擅长迷惑人心……”
奚元并不回答,只是阖了阖眼,眉目间几乎溢出一丝痛苦。
晓羡鱼有些不知所措:“师兄?”
拂动的发丝和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