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窗户开了条缝,雨后的晚风从外面往里灌,吹在她脸上。
冯山月忽然察觉到,比起清早她走之前,屋子里的某处发生了变化。
她起身,走到郑海阳的房间门口。
低头看去以后,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怔神。
门锁被换过了?
锁舌不再松动,门板也终于关紧了,不会在起风时跟着一起摇曳,发出扰人心神的吱呀声。
冯山月将手放在门把上,拧了拧,再次确认这是换过的门锁。
可是……妈妈不是说,过两天才找人来修吗?
早上是她和自己一起出的门,爸爸上班的时间更早,也不可能留在家里。
晚上是她从单位出来接的自己,爸爸也还没有下班。
是谁修好的门锁?
恍惚间,冯山月推门而入。
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没有变,卷子依旧压在桌上,椅背上的卫衣仍耷拉着。
只是,对比过今早的记忆以后,冯山月很快发现,那张桌前的转椅有挪动的痕迹。
她走上去,在转椅上坐下。
这种椅子的转轮带有防滑设计,如果人没有坐在上面,是不会因为轻微的磕碰而滑动位移的。
一个念头涌入脑海,冯山月把手搭在桌沿上,低头抚平那些试卷。
试卷上是她哥龙飞凤舞的狗爬字,在试卷角落的作答笔迹上,出现了几个边缘模糊的圆形墨痕。
那是字被水打湿后晕开的痕迹。
如果是溅上去的水,角度的偏移会让
水渍的形状改变,无法形成那么规整的圆。
更可能的情况是,这些是垂直于试卷上方,一点一滴落上去的……眼泪。
郑海阳会因为没考好而哭丧着脸,但绝不会真的哭出来。
况且,如果是很早之前流的泪,水渍经过风干,颜色也会比现在浅淡很多。
顷刻间,长久没有出现过的、亲人间的心灵感应,给了冯山月答案。
是妈妈。
她定定地望着那些墨痕,像是有了想象的材料,帮助她勾勒出今天早上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一切,帮助她推理出,冯燕芳是如何在送完她以后请假回来,找人修好了门锁,做好了晚上加班的准备,又是如何在离去时回了头,坐到这张桌子前。
然后,在早上淅沥的雨声中,在空无一人的家里,看着她的孩子的试卷,无声地落泪。
她是冯山月的妈妈,母女之间有着一脉相承的哭法,冯山月相信即便冯燕芳在独自一人时,也不会痛快地嚎啕出声。
那样太耗费力气了,也太狼狈了。
冯女士是有文化的体面人,从小山村里考出来,在城市里扎根落户,生儿育女,教导孩子们做个像她一样的体面人,再到如今,亲手了操办儿子的葬礼。
她或许已经忘了,该如何像山间的野兽一样凄厉而毫无顾忌地哀嚎。
因此,冯山月也没有学会。
只是,她那颗被拧干的心脏却在看见这些泪痕时再次充盈了起来,被酸胀的、苦楚的情绪填满。
妈妈,你是如何变成今天这样的?
我也会变得像你一样吗?
我们之间,又是怎么走到如今这般境地了呢?变得无法对彼此坦诚痛苦,变得怯于给对方一个拥抱,又或是向对方索要它。
到最后,连我渴求的那个安慰的怀抱,甚至都不是来自于你,而是来自另一个母亲。
冯山月的泪意蓄积到眼底,随着思绪的变化,却忽然止住了。
她今天已经哭过很久了,眼皮的肿胀至今都没有消散,在种种喷薄而出的情绪之间,她却依旧能察觉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