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间紧迫,冯山月还有两页政治考点没有温习完,她本该飞快地吃掉早饭,让冯燕芳送她去学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原地发呆。
可她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哥哥死后冯山月没有哭过,樟市的春季多雨,天空替人落着流不尽的眼泪,这一刻她也只是呆站着,直到冯燕芳洗漱完走进客厅,顺着她的目光,上前去拧动门把手,再得出结论。
“锁舌老化了,卡不紧,我过两天找人来修。”
随后她关了门,示意冯山月去餐桌拿早饭吃,脸上没什么表情。
从吃早饭到开车送冯山月去学校,冯燕芳换了好几个话题,全都围绕着这次的考试展开。
老师总叮嘱家长,大考时不要还没考完就问孩子发挥如何,但她却完全忘了避讳,不停地问冯山月昨天考得怎么样。
冯山月一路上都在等,等冯燕芳提起早上那扇忽然打开的门,哪怕是像迷信的老一辈那样,说些“你哥哥是不是回来看咱们了”的傻话。
可是一句都没有,冯燕芳重复着每次大考前她常说的台词,语气一如既往,毫无波澜,只不过这次把话里的“你们”换成了“你”。
而冯山月只能机械地做着你问我答,一句句回复。
还不错,题目不难,有把握。
这些都是真话,连冯山月自己都惊诧她发挥得如此稳定。尽管她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考场,尽管何志宇的位置就在她左侧,和她只隔了一条走道。
车在校门口停稳后,冯燕芳照旧叮嘱完最后一句:“把心态调整好,记得多检查两遍。”
冯山月嘴上应和着,关上车门的动作却比平时都用力。
她的心态还不够好吗?每场考试里身边都坐着一个令她作呕的人,而她还要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水平,稍有失误就会丧失拿全市第一的希望。
这种压力就像走钢丝的时候有只苍蝇绕着你飞,你甚至腾不出手去赶它。
而她妈妈站在钢丝的尽头,看不见那只苍蝇,只会不断地招手示意她快点走。
那股干呕的欲望再次涌上喉咙,冯山月撑着伞,在雨里头也不回地走进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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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的考场布置完全参照高考,学校开了信号屏蔽仪,老师也会在进考场前用金属探测仪扫描每个考生,冯山月的美工刀带不进去。
众目睽睽之下,只要何志宇没发疯,是不可能突然暴起攻击冯
山月的,她清楚这一点,却还是会在何志宇进门时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兜里,又在摸了个空之后,通过深呼吸平复那份不安。
很反常,昨天一整天,何志宇都毫无动静。
像冯山月一样,他也在看考场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当两个人在教室外看见对方之后,谁都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何志宇安静地收拾书包,安静地进考场,安静地做题,就连做不出题只能瞎蒙的时候,都没有焦躁不安地翻动试卷,发出噪音干扰周围的人。
他甚至在进出时会绕远路,选择不靠近冯山月的那条过道。
今天也一样,上午考文综,何志宇比冯山月先走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趴着。
冯山月进去后,开始检查考试用具,脑子里流水般过着知识点。
王于英仍在外面临时抱佛脚地背书,冯山月转头时和她隔着窗户对视了一瞬,她看上去还在因为冯山月没有等她一起看考场而不高兴,飞快地转开头。
冯山月有些好笑,心里的紧张随之冲淡了些,她回正身子,忽然听到身侧响起拉开笔袋的声音。
是何志宇,他坐起来了,手里拿了支红笔开始转笔。
余光里,那抹红色一闪一闪的。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