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是沈支言亲手为他包扎的。她为他上药时那般温柔情态,若说没有半分心动,他自是不信。

可她太清醒了,若没有外力相逼,当真会选择他么?他活了二十余载,头一回尝到这般焦灼滋味。从前只道自己是个洒脱性子,凡事争得便争,争不得便罢,何曾为哪件事辗转反侧过?偏生今日为着这桩从未奢望过的婚事,竟愁得五脏六腑都绞作一团。

等待太傅府回音的时辰有点难熬。

他越想越是头痛欲裂,自西域归来后,脑中总似有万千碎片横冲直撞,嗡嗡作响。时而疼得眼前发黑,活像中了什么邪术,偏又寻不出缘由。

鹤川踏着夜色匆匆归来时,见他仍在石凳上呆坐,问道:“太傅府还没消息?”

他摇头,月色下脸色苍白。

“这般久了......”鹤川嘀咕着,又宽慰道,“毕竟是终身大事,多思量些时辰也寻常。公子且宽心,等得了信儿咱们再动身去西域不迟。”

他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扣子搁在石桌上:“属下买通了大理寺一个小吏,他说近日确有西域人来过,虽不知所为何事,但逗留不久便离开了。临走时,那人遗落了这枚扣子。那小吏见这物件金贵,便私自藏了起来。”

薛召容拈起那枚扣子,不觉皱眉,扣子上浮雕的虎头纹样,与沈支言在东街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他沉声道:“看来东街那伙刺客,与大理寺有牵连。”

当日沈支言将拾到的扣子交予他后,他派人暗查多日却无果。如今这物件再现大理寺,绝非巧合。

“加派人手,顺着这枚扣子往下查。”他吩咐鹤川,“大理寺卿行事诡谲,又是沈家人,你多派人盯着。”

鹤川知晓此事绝非简单,应了声把扣子收起,正欲离去,却见管家匆匆而来,当即收住脚步。

管家朝薛召容躬身一礼:“二公子,太傅府来了回信,王爷命老奴送来给您过目。”

鹤川心头一跳,忙接过信笺递到薛召容手中。

薛召容盯着那素白信封,迟疑了片刻,而后拆开信笺,雪白的纸上,唯有墨迹淋漓的三个字:薛廷衍。

薛廷衍。

他们选择了薛廷衍。

鹤川见状冷呵一声,去瞧自家主子神色,只见他执信的手僵在半空,目光死死钉在那三个字上,半晌未动。

管家见状,小心翼翼道:“太傅府的人说,这是太傅大人亲笔所书,代表阖府意思。王爷吩咐,二公子看过信后便收拾行装启程西域,婚事......不必再费心了。”

代表阖府意思,也是沈支言的意思?

院中寂然,鹤川叹了口气,对管家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回吧。”

待管家退下后,鹤川望着仍如泥塑般的主子,喉头动了动,却终究无言。

鹤川心知薛召容一时难以接受,可细想来,太傅府这般选择也在情理之中。大公子是嫡长子,深得王爷器重,权势煊赫,前程似锦,嫁予这般人物,日后自是尊荣无限,更何况大公子经手的都是体面差事,哪像自家公子,尽做些刀口舔血的勾当。

为人父母,谁不愿女儿嫁得风光?

只是,想起近日沈姑娘待公子的种种情态,分明也有几分心意。转眼却要嫁给长兄,日后相见还得唤一声“嫂嫂”,当真是造化弄人。

薛召容静坐良久,终是将信笺缓缓折好收入袖中,起身道:“备马吧,去西域。”

他说完,转身去内室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