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交手之时,招招狠绝,不留半分余地。不是轻蔑,而是敬重,唯有将她视作真正的对手,才配得上这般全力以赴的厮杀。
中原男儿多囿于礼教,或怜她女儿身而手下留情,或惧她威势而畏缩不前。唯独萨木,刀锋相向时眼中唯有灼灼战意,仿佛在说:你值得我倾尽毕生所学来应对。
此刻,她手中长枪,亦是临行时他送的礼物。
他告诉她:“护腕只能用来护身,而利刃,才能冲破世道赋予的枷锁。”
自那日之后,薛盛竟有多日未曾踏足沈支言的居所。沈支言倒也不甚在意,她明白,那日那番话定是戳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痛处。这般避而不见,反倒印证了她的猜想。
这些日子,他遣人将一应物事安排得极为妥帖。珍馐美馔、绫罗绸缎、奇珍异玩,流水似的往殿里送。她没有阻止,照单全收,因为这些并非他的恩赐,而是自己身陷囹圄应得的补偿。
这日,她用过午膳,命宫女取了些宫中独有的典籍来翻阅。
自入宫以来,她除了静心养胎,便是埋首书卷,反正一时难逃,倒不如趁着这囚笼里的富贵,将那些民间难寻的珍本一一品读。
正看得入神,殿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宫人们齐刷刷的跪拜声。
薛盛踏入殿内,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册上,静立片刻,撩袍在她对面坐下。
沈支言并未抬眼瞧他,也未行礼,只将目光凝在书页上。此刻他与薛盛之间,较量的不过是各自的心性,因为她知晓薛盛不会轻易取她性命,她才敢如此强硬相持。
听说最近满朝文武皆劝他选妃纳嫔,他却始终不为所动,这般作派出人意料,不过细想来,依他的缜密心思,许是不愿在儿女情长上予人可乘之机。
情爱一事最易生出软肋,纵使无情,单是姻缘牵绊也足以酿成祸端。
薛盛今日未着龙袍,只着一袭素白锦衣。衣料似冬雪裁就,清凌凌地衬得他通身透彻,比平时更添几分英俊。
他见她气色较先前好了许多,眉间冷意稍霁,轻声道:“这些时日,想必你已思虑妥了,该给我一个答复了。”
沈支言将书册轻轻合上,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那双刻意模仿的眼睛,让她不由蹙了蹙眉,道:“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再来问我?我失踪多日,你既未从中获利,亦未能以此牵制战局,这般徒劳,不如早些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