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巨眼少年怔怔地眨眨眼睛，缓缓伸出一个手指，点向自己的心口：“我？”

他虽然来得晚，先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情，但是方才那句话，他还是听全乎了的。

他……很像是厉鬼吗？

巨眼少年嘴角一瘪，却又想起谢淮舟之前对自己的提点，强撑着不敢让五官皱起来，直勾勾地转头看向温妩。

被巨眼直直锁定的温妩：“……”

虽然姬离尧的确说了句实话，但是现在可不是污蔑人的时候。

她只看了巨眼少年一眼，便望见对方黑洞洞的眼眶里肉眼可见地盈上了一层水光，下一秒便要哭出来。

巨眼少年视野一片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看见其中最鲜艳的那抹红，最瞩目的那个人。

他心底止不住的惶恐。

耳中一阵轰鸣，尖锐的声音刺穿耳膜，刺入脑海之中，他仿佛沉入水中，无数声音朦朦胧胧，远远近近，仿佛从水面之上传来，四面八方而来，宛若诅咒和锁链，缠绕住他。

“怪物，怪物！”

“长成这副模样，不是怪物是什么？”

“……是……会不会是溪源安氏的人？听说溪源安氏长相大多都比较……独特……”

“溪源安氏？他？笑死了。没听说吗？百鬼夜行那一夜，溪源安氏早八百年就死光了，现在长生界哪有溪源安氏？”

“溪源安氏根本没有什么资本，不过是凭着天赋血脉在长生界苟活这么多年罢了。未及弱冠的溪源安氏中人，血脉尚未觉醒，不仅是长得丑一点，连身体都都不如普通人。溪源安氏灭门的时候，那位安少主才未满十六岁，你觉得就凭那种废物能靠自己活到现在？”

“把他的嘴堵上，听说有些精怪是会蛊惑人心的，万一听他胡言乱语，待会我们自相残杀起来怎么办？”

“怎么处理他？”

“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把他丢进幽冥界。”

“丢进幽冥界！”

“丢进幽冥界！”

幽冥界中万鬼游荡，鬼怪爱食人血肉其实并非谣传，而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若他当真是幽冥界万鬼之一，自长生界摔下这万丈深渊，至多也就是浑身筋脉寸断，伤筋动骨罢了。

但若他是个人，被扔下去恐怕连一息都不需要，便会被万鬼争相撕咬，活活被撕碎吞吃入腹。

可他不会说话，更不会为自己辩解。

父亲说得对，他只知道哭，那时候泪珠几乎灌入鼻腔里把他自己呛得咳嗽，身体还是一步步被推到深渊边缘。

就在身体失重腾空的那一瞬间，他的视野里捕捉到一抹绚烂的红。

那一幕，时隔这么多年，巨眼少年依旧深深记在心里。

那一眼太惊艳，红衣女子破空而来，仿佛从天而降的九天神女。

让他如何才能忘。

巨眼少年安若渔泪眼朦胧，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温妩。

这一次……

宗主还会选择站在他身边吗？

就在这时，红衣女子动了。

在安若渔的注视下，她不偏不倚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安若渔心头忍不住狂跳起来。

就在他下意识抬起手去拽红衣女子的衣角时，她目不斜视地错身，同他擦肩而过。

安若渔唇角上扬的弧度僵在了原地，抬起的手也不尴不尬地凝固在了半空中。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眼：“宗主……”

被他呼唤着的那个人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安若渔陡然感觉心脏宛若破了个口子，无尽的凉风飕飕往里灌，顺着血液一路凉透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