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无人不知,虽然温妩身上纠缠的桃色和暧昧漫天飞。

但是认真起来看待这个女子,谁不知道她身上更出名的,是她手上沾过的血,杀过的人。

温妩绝对不是一个能够被轻易欺瞒的人。

思及此,梅青时也彻底收敛了遮掩的心思,他不再对她说假话,只是状似无意地岔开话题。

“温宗主的好奇心,今日似乎格外重。”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但这句话一出口,梅青时就意识到,这话他或许说错了。

温妩年少成名,后来又被酆都北帝几乎捧到了天上去。

虽然她名声狼藉,在长生界人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是平心而论,她这一路顺风顺水,哪里品尝过什么委屈。

温妩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容许旁人怠慢自己,忤逆自己,更别提是像他这样,虚与委蛇,顾左右而言他。

窗外掠过一阵风,风顺着窗柩的缝隙钻入房中,将唯一的那一盏灯火吹得浮动不止。

“我在温妩身上感受到一瞬即逝的杀意。”梅青时抬起眼,缓声道,“后来,她不知想起什么,许是有所顾忌。那抹杀意,也随之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银发男子单手勾着兜帽,偏头轻笑,“酆都北帝?”

“或许吧。”梅青时似乎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后来梦溪和谢淮舟现身,我才找了个借口离开。若是她当时当真出手,恐怕此刻已陷入一场恶战。”

银发黑衣的男人支着额角,玩味挑唇:“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梅青时停顿片刻,唇角勾起一抹辨不清意味的笑,“或许两成。”

“眼高于顶的梅宗主,也有这么看得起一个人的时候?”

阴影中的男子直起上半身,指尖无声划过腰封,隐隐约约的寒芒自其中流淌出来。

“那若是……再加上一个我呢?”

梅青时有点倦懒地睁开眼睛,盯着身侧隐隐流露出几分兴致的男人看了片刻,不答反问:“你闹够了吗?别忘了我请你来万木春是做什么的。”

“不回答?难道连八成也没有?”银发黑衣的男子往椅背上一靠,不置可否,开口时却依旧在提温妩,“修为提升得竟如此之快,若我没记错,温妩如今算起来,也还连百岁都不足。”

梅青时闻言只是淡笑,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同为大宗大族的掌权者,还有谁比他们更清楚,长生界中人谁不是表面光鲜。

而这每一分光鲜背后,都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温妩能够走到如今的地步,她又经历了什么呢。

梅青时看着摇曳的火光,那赤红的色泽,令他仿佛看见温妩身上摇曳的红纱。

他回想起温妩说起“自由自在,真令人羡慕”时,脸上一闪即逝的表情。

像是一种落寞。

或许,温妩的日子也并不似他们想象中那般好过。

梅青时闭上眼睛,由于注视着火光的时间太久,一片沉暗的视野中变幻闪烁着斑驳的光斑。他微微皱了皱眉,将那抹不适压制下去。

他的身体状况愈发不好,时间不多了。

这次的事情,容不得半分闪失。

也罢。

无论如何,追随酆都北帝,肆意滥杀,都是温妩自己的选择,轮不到旁人窥伺,更轮不到旁人怜悯。

怜惜她这朵带刺的花,下场便是被她的绮丽蛊惑,然后像他方才某一个瞬间那样,险些死无葬身之地。

*

楼下喧扰声响阵阵,酒杯碰撞叮当作响,娇言笑语不绝于耳,远远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飘到温妩耳朵里。

温妩和梦溪一前一后缓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