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沅用很低的声音回答自己的问题,不像是回答问题,更像是自言自语:“压抑、死亡。如果是单纯的发泄这幅画恐怕就没有那么高的观赏性和价值了,这幅画在发泄中充满克制,落笔全是凌乱生硬的,收笔全是刻意柔顺的,他想发泄,可发泄是不被允许的,全都是挣扎和彷徨,挣扎和彷徨过后将自己裹进‘正常’的壳子里。”
桑越听得出神,下意识联想到罗棋。
不知道原因,或许是因为这幅画的作者和罗棋都是画家,或许是因为这个名为“Qi”的画家跟罗棋的名字有相同的读音。压抑、死亡。压抑是被烟灰烫过也不收回去的手吗?死亡是车祸中去世的父母吗?桑越没有出声,静静站在卓清沅身后。
卓清沅已经将视线挪到了另一幅画上。
这幅画没有上一幅抽象,大概因为上一幅画让桑越联想到罗棋,桑越这次听得更加认真许多,在卓清沅开口之前,桑越主动说起:“这幅画,是一个恶魔牵着一男一女,感觉他们像是一家三口?是表达一种……畸形的亲情?”不知为何,桑越想到了那个总是一尘不染的家,想到了总是空空的花瓶,想到了阳台上那个老旧却被珍惜得很好的滑板车。
卓清沅摇头:“如果跟上一幅画联系起来呢?”
大黄插话:“这是撒旦吗?是不是就跟咱们国家的黑白无常似的。”
桑越脑子里闪过什么,嗓子有些哑:“他觉得自己杀死了自己的父母。”
三人在画展门口分别,卓清沅还要回工作室上班,桑越则要跟大黄一起回酒吧。大黄的小姑一直到现在都没出现,大黄在微信上对小姑一番控诉,发了自己和桑越在画展的合照,说自己来过了。
收好手机之后大黄又开始感叹:“打死我也没想到赵阳家的宝宝是这样的,不过卓老师是真牛逼啊,感觉我对心理咨询师的刻板印象又得增加了,你说他是怎么从两幅画里把人家的家底都扒出来了,他说那些话可信吗?”
大黄话说完,发现没人接自己的话。
大黄转头,桑越正对着手机出神,他用肩膀撞了一下桑越:“发什么呆啊?”
桑越猛地回神:“嗯?”
大黄看他:“怎么了?”
桑越摇摇头,他又低头看手机,想找到“Qi”的个人主页不是一件难事。Qi的个人主页不太精致,显然是自己做的或者助理、朋友做的,没有动用专业人士,不精致却明晰,商业通道、联系方式、作品展示、个人介绍。
而桑越此时手机的屏幕正停留在个人介绍专栏
罗棋,男,现代独立画家。
傍晚天上竟然飘了几粒雪花,大黄第一时间拍了照片跟女友分享,发完照片就开始打视频:
“苏啊,下雪了。”
“狗子,下雪了!”
“你在哪儿呢?下雪不得约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