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星如失笑,“为什么说的?忙前忙后、打点上下,看着外面还睇着家里的是你,你才是辛苦。我闲人一个,更加嫌疑在身,没帮上你什么忙,反倒害你担心,也为姐姐的事搅扰你。”
柏千乐摇摇头,他脸下实打实地传递着奉星如的体温,忽然顿悟了一个道理:怨不得在神明被赋予人格化之前的时代,塑像总是坚固冰冷的岩石,岩石刚强冷硬,没有体温,没有多情的眼睛和柔软的肉身,于是方能教凡人诚心匍匐,跪拜,而摒弃一切旖旎虚幻。
凡人总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柏千乐鄙弃地自责,他宁愿奉星如不接纳他的依靠,否则,便不会害他再妄想,除了指尖上的抚摩之外,他竟还生出难以遏制的肖想――奉星如垂怜的吻。
柏千乐在奉星如怀里偷了一口气,足够了。即便他念念不忘,也断然做不得依依不舍之态。况且,今日之后,家里更不单只他们两个了。货港来了电话催着见人,柏千乐匆忙换了衣服要去,下楼时奉星如见他衬衫掖得凌乱,不成个样子,于是伴着他走到门口一路替他打理。
柏千乐只顾着听电话,任奉星如摆弄,待衣服车子完备,他对奉星如点了个头便去了。
奉星如看着尘烟溅起又跌落,天边阴哑哑的,不像个好天气。他没来由想起多日未见的柏兰冈――从前,柏兰冈也经常这样匆忙出门,奉星如也为他理过衣装,而他敞着肩膀胸膛,对电流另一端的人讲话。
贴得近了,男人身上暖融融的香味萦绕,有时奉星如分不清是他的信息素,还是他的香水。那是他们的过往里为数不多的平和时刻。
晚间摆饭时,柏淑美让人传话回不了家,不必等他;席上只剩奉星如与柏夫人对坐,等待在半途的柏千乐。奉星如极少这样单独同柏夫人呆在一块――原本柏夫人对他就不冷不热的,兼之这一二年里又添了种种坏事,更何况他连离婚都提了,他心道柏夫人心里的怨气多半更深,或许他本人就是她的霉头也未可知。但究竟柏夫人还是与他说话了,虽然依旧谈不上热络,总归是她递了台阶,问了些家里近日的事,又看了两眼他脸上的伤。
待柏千乐回到家开饭,席上反倒比只有奉星如与柏太太时寂静,与从前当着众人面前很不同,单只柏千乐时,对上柏太太,他倒是安分得出奇。也或许是他今日很不得脸,于是愈发谨慎,该说的话说完,便连眼皮都不抬了。待柏夫人停著,他也跟着放下碗筷,殷勤得紧。看得奉星如牙根都酸。柏夫人离席之后,佣人要来收台,奉星如止住了,这很反常。柏千乐以为他没吃饱,他却按着柏千乐的肩膀,教他坐下:“我是为你,你好好吃饭吧。头先我都未见你吃了多少,跑了一天,不饿?”
他盛了两份汤,“我陪你喝碗汤。”
这时楼上的阿姨下来了,专门找奉星如:“哎呀奉先生,太太叫我拿给你,修复皮肤好好用。你按时擦,好得快。”
奉星如与柏千乐四目相觑,柏太太什么时候这样关照他了?但他还是起身收下,口里连忙感谢。待阿姨回去复命,他与柏千乐左看右看,牌子他们都认得,不便宜,显然是柏夫人自用的,并非她虚情假意。
奉星如愈发出奇,柏千乐想了一想,调侃他:“哥,这不更加容易?白天擦五爷的,晚上抹太太的,看在他们两个的面上,不好都要好了。”
晚上洗了澡,奉星如对着镜子挤那管铝皮管子的药膏,棉签挑了一点点抹开,在满是柏兰冈洗护用品香氛味道的盥洗室里,难得有别的气味。
直到躺在床上,奉星如脑海里依旧浮着细微的躁动――或许是柏淑美特意的那句询问,他今夜格外无法忽视:他身下是柏兰冈的床,枕畔是男人的卧具,手边是男人的被褥,也许五感共通了,于是连床褥上沾染的、属于柏兰冈的气息都明晰起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