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最后之时,语气中还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
见他如此,简淮在他身后同样心如刀绞。
顾亦安,你最快的方法,就是认罪吗?
顾亦安,虞风山灭门,不是你的错,朱雀神族灭门,同样也不是你的错。害死他们的,是鬼族,该偿命的,是鬼族,并非是你。
不要如此……折磨自己了。
他终于明白,虞风山当年的真相了,可为时已晚。当他手中持剑,站在刑台之上,就已经晚了。
那天简淮至今历历在目,长剑穿透顾亦安胸膛之时,他以为,面前之人的眸中会有滔天恨意,可出乎意料的,顾亦安的眼底平静如一潭死水。
台下的各家弟子纷纷叫好,叫嚷声宛如一头咆哮的野兽,一口一口,将人吞噬殆尽。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收了剑,连倒在台上的人都未曾看过一眼。
可他直至现在才知,那是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
太晚了。
心中传来阵阵酸楚,像是一口气吞了半缸的醋,酸得他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别再让顾亦安受折磨了,他愿意生生世世替顾亦安受他该受的苦。
神也好,魔也罢,随便谁来,只要能救顾亦安,他怎么都好。
“嘀嗒”雨点从高处坠落而来,狠狠地砸在地面上,碎的四分五裂。
顷刻间,大雨倾盆,冲刷着地上的尸体,像是在洗刷他们的怨念。雨水混合着血液,在地上汇聚成河,流淌过顾亦安足下的地面。
有雨滴顺着顾亦安的眼角流了下来,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他双手合十,掌心蕴含灵力,随后两只手缓缓分开,像是用了全部气力,指尖还在微微颤抖着。
霎那间,一顶如同盖子一般的结界在虞风山上方张开,随着顾亦安双手分离,越张越大。
简淮知道,顾亦安在做一把「伞」。
顾亦安这些年身子骨一直弱,刚才又经历了一场生死,灵力定是所剩无几。可他丝毫不在乎,还是用自己最后的灵力,给虞风山造了把伞。
尽管那满地的尸体已然不需要了。
简淮抬头,那头顶的伞此刻如同天幕一般,一眼望不到边。即使是平日里的顾亦安,做出这个起码也要耗费自己一半的灵力。
他神色担忧地看向顾亦安,不知道他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为止。
“顾亦安……停手吧。”他喃喃道。
再这样下去,他的身子会受不住的。
果不其然,顾亦安双手抖得更加厉害,他咳了两声,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即脚底一软,跌在了地上。
“顾亦安!”简淮惊呼一声,本能地想用双手接住他,却还是无奈地接了个空。
顾亦安却毫无痛苦之色,他抬眸,望了望天际下,自己做出来的屏障,眸中深邃。
“这是我仅能做的一件小事了。”话音刚落,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瞬行符。
“我会拖着鬼族一起下地狱,请你们放心。”
雨声嘈杂,雨丝却渗不进虞风山半分,像是给了那些人最后的体面。
话音刚落,顾亦安同简淮身形已然不在了,只余这满地的尸体,地上的血泊掺杂了些雨水,变得有些发粉。
恍惚间,简淮已随顾亦安到了一处林中。他们的对面是一座石碑。
这是北冥后山,林荆的墓。顾亦安之前来过,所以简淮认得。
顾亦安全身湿透,雨水同脖子上的伤口互相交织在一起,皮肉边缘已隐隐有些发白。他抹了抹唇边的血,跪下行了一礼。
“师父,徒儿顾亦安,辞别。”
声音虽轻,却又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