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眼里有冷光一闪即逝。
圣上身边的奴才中,唯有他最得圣上信任,可不知从何时起,这徐世衡就颇得圣意,抢了他不少风头。此番文云庭一案,事关机密,奴才中唯他一人知晓,可如今圣上竟也不欲瞒那徐世衡了。
徐世衡几乎一瞬就明了事情始末。
昔日文元辅长子,被捕入狱了。
此局凶险,因为圣上既下了决心捕其入昭狱,那定是不准备留其活路。
“回圣上,奴才窃以为,文云庭不念君恩,冥顽不明,攀援私门欲重拾党争之心,不利江山社稷稳固,是该重罚。只是……”
圣上淡淡看他:“只是什么?”
徐世衡垂首:“只是文元辅在文臣中威望犹在,影响深远,他的不少门生故吏依旧感念其恩,如此,重罚倒是不大合适。”
“哦?这么说还是得轻放。然后由他继续上蹿下跳,勾结党派,暗存党见,三不五时煽动御史诤谏、血谏,阻碍朝廷推行新政,给朕造成麻烦,给江山带来隐患。”
“圣上息怒。”徐世衡跪下,“奴才所言轻放,是因为他已没了威胁,无法再给江山社稷给圣上带来困扰。”
圣上不言,等他继续说。
“文人素来讲究仪态端庄,文云庭之所以备受推崇,除却是文元辅长子这点,便是他异于常人的美姿仪,被人誉为有古之大贤儒雅之风。如今他既入昭狱,必然形容潦倒,受了刑罚,必定不良于行。没了美姿仪,与他暗下为伍的那群人中,必定会少了大半。如此,他日后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圣上微阖了眸,轻叩御案,许久缄默不语。
“果然,还是文人更了解文人。”
起身时,圣上似赞似叹的说了这么一句。
徐世衡深低了头。
第 6 章
“徐公公果真有大才,不枉圣上如此看重你。”冯保笑眯眯的拍拍徐世衡的肩,无不欣慰:“咱家也算慧眼识珠了一回,当年那么些太监里,一眼就挑中了你在御前伺候,那会咱家就觉得你不是凡物。如今来看,你也果真没丢咱家的面。”
徐世衡诚惶诚恐:“小的能有今日,离不开大监的栽培,此生此世断不敢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好好办差,忠于圣上,便是对咱家的报答。”冯保道,又信任有加的交代:“文云庭那差便交给你去办,千万要办的尽善尽美,莫辜负圣上的一番信任。”
徐世衡深低了头:“小的谢过大监栽培。”
看了眼徐世衡离去的身影,冯保暗哼了声。
文云庭那差,可不是那么好办的。办轻了,自厌弃于圣上,办重了,那无疑是开罪了贵妃。
个中拿捏的尺度,又岂是那般容易。
昭狱的人显然提前收到了信,见徐世衡过来,就直接开了狱门。
接待他的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虽然司礼监与锦衣卫平日谁也瞧不上谁,可到底也同属皇家私器,都是圣上孤臣,也勉强算是同气连枝,所以平日见了也能维持些面上的客气。
副使将人迎到了刑房,指着百般刑具,直截了当的问:“用哪个?”
徐世衡的目光从那些染血的刑具上掠过,没有迟疑:“敲断一腿,刺字黥面。”
副使问:“敲断几分程度?”
“日后,不良于行。”
副使明了,招手让人拖囚犯过来,徐世衡转身离开刑房去外头候着,与被拖进来的囚犯擦身而过。
不多时,里面传来些发痛的闷哼声,很快便有惊怒痛骂声传出。
“大丈夫死就死矣,断不受这屈辱!滚开!”
里面愤然怒斥,可无济于事,很快那怒斥就变成了惨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