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子讪讪笑着,随后赶紧离去。
高墙的另一边,崔杜衡放下李沙棠,面无表情地睇着她。
“说吧,你突然往下掉,是想干什么?”
李沙棠揉着脑袋,垂头不言语。
她的面色很差,比崔杜衡这个病秧子还惨白。
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个朱茂才不过在小时候带过她,为她说过几次好话,她有必要在这种时候为他伤心吗?
崔杜衡见她不言语,不由一怔。在他的印象里,李沙棠一向是个似白杨般骄傲挺拔的姑娘,很少有这般垂头丧气的时候。
他指腹微动。
秋风微拂,李沙棠怔怔盯着路面,却恍觉秋日干燥的温暖在她头顶落下。
她微抬头,就见崔杜衡收回手,拉着她的衣袖,疾步往前走着。
“别想这么多,任何人都不会一直对你好的。”崔杜衡的语调难得柔和几分。
他见李沙棠还是不言语,脚步渐渐慢下来。
“我以前......也遇到一个人,他曾待我很好,很照顾我,但......”崔杜衡盯着地面,语调有些艰涩。
他正伤感着,他的衣袖忽然被扯紧了些。
他不由得往后看去,只见李沙棠拽着他的衣袖,眼神有些游离,嘟囔道:“别想啦,任何人都不会一直对你好的。”
他迅速收回视线,嘴里的念叨慢慢停下来,墨发下的耳朵却悄悄红了。
一棵粗壮的银杏树屹立在前头,金黄色的叶片迎风招展。
李沙棠盯着崔杜衡稍稍露出来的耳朵尖,嘴角也不禁勾了起来。
*
名阳镇今日大喜,秦州别驾朱茂才回了名阳镇,乐颠颠地办起了娶妾大宴。
按说娶妾办宴可不是件风雅事,这朱茂才好歹是个举人出身,怎会办这让人口诛笔伐的事情?
这里面又有来头了。
虽说娶妾办宴着实丢人,奈何这里是民风彪悍的陇右,这朱茂才又是李节度使手底下的一员大将。
可以说,秦州刺史不过是个摆设,他朱别驾才是秦州的实际掌权人。是以,来参加婚宴的宾客络绎不绝,名阳镇挤满了各色的华丽马车。
“好久没穿这种颜色的衣裙了。”李沙棠捏着袖摆,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里,浑身写满了不自在。
崔杜衡打量着李沙棠,她穿着身杏黄襦裙,配着嫩绿对襟衫,本是娇俏活泼的打扮,给她生生穿出几分飒气。
“你不适合这种颜色。”崔杜衡摇摇头,那被世家浸泡久了的毛病又出来了,“穿这种嫩色,还要把你的眉毛画淡些,最好描成弯月眉那样......”
“烦死了,你怎么比我阿娘还能碎叨!”李沙棠捂着耳朵,满脸痛苦。
她来这一趟,本就是极力克制心中的戾气才勉强答应的。
那安家娘子没有死,她昨日见着她自小带着的金镯子,这才敢确认的。
安家娘子不仅是她晴姑姑的弟子,还是朱茂才的妾室。
她不想知道这里有没有晴姑姑的推波助澜,她只知道,这种种迹象、种种证据都指向朱茂才。
他不仅将她虏去南蛮,他还极有可能是那个盗窃军情,导致陇右军开头败退的罪魁祸首!
李沙棠只要一想到朱茂才就是那个叛徒,她就恨得牙痒痒,只想将他一刀剁了。
她能参加这朱贼的婚宴,算给了他面子了,还要求她多重视?
想都别想!
崔杜衡都习惯这个暴脾气了,他摇摇头,只道:“你开心就好。”
李沙棠听了这话,反倒别扭地坐直了身体。
崔杜衡余光瞧着,唇角轻微地扬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