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命如草芥一般的太监在一声声求饶中被拖出了大殿。
李靖翌眼底泛红的抓住何忠的肩膀。
“你说,阿清没死,阿清她只是生朕的气罢了…是吗?”
眼前的何忠留下了眼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再说话。
“你说话啊!”
他闭上眼睛,握拳的手背上经脉凹凸不平。
“您打奴才吧!陛下!您别气伤了身子啊!”
何忠在地上狠狠的扇着自己巴掌,拉着龙靴不肯放手。
“朕要去看看…朕不信你们…”
李靖翌踉踉跄跄的跌下皇阶,周身的气血冲涌上脑门,一时间,脸色涨红。
从金銮殿到毓秀宫并不远的路,他似乎走了一辈子那样久。
漫天的雪花落在他的龙袍上,金冠上,脚下的足印从店门口绵延至远方。
当他踏进毓秀宫的门槛时,眼前的女子静静地倒在石桌上,身旁的炭盆还发着滋滋的响声。
“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娘娘身子本就不好,头风愈来愈重,却不让老臣告知您…前几日在雪中又受了寒凉,这才…”
“才什么?”
“朕说了她没死!”
他恶狠狠的踢了医师一脚。
他的阿清怎么会没了呢? ? 不可能...他不信...
李靖翌抱起女子,抚摸着她的脸颊,那静谧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熟了一般。
“阿清…你别吓朕好不好…嗯?”
“朕不再说那些狠话了…都是朕的错…好不好?”
“求求你了…阿清…”
他唤着她的乳名,将脸紧紧的贴在那已经冰冷的身子上,可再也…听不到任何生的气息了。
窗外飘雪,似乎一切都与风交缠着,积雪堆叠,濡湿的一点水结成了霜,将这处完全隐埋、尘封。
来自帝王的眼泪顷刻滴下,落在地上。
年少时发过的誓也为成真,他的泪又在她死的这一年流了出来。
一丝稀薄的空气都没有,任由霜雪淡去了她的名字,最后一抹属于阿清的温柔,也掩埋在这个雪天,空锁了寥寥几句。
棺木被厚葬在皇陵,一切按照皇后的规矩操办,追封了清悯皇后的封号。
他一步一步踏上景元寺的阶梯,正如他们第一次来时那样,只是这次,只有他一人。
他那时问她,可有何心愿?将红绳系在那颗千年古树上,来世便会有佛祖听得你的心声,为你实现愿望。
少女娇羞的脸庞仿佛还在眼前。
此时的他再次站立在古树下,抬头一望,解开了那条她亲手而写的红绳。
“许他所许,愿他所愿。”
是阿清清秀的字迹,行云流水的小楷。
他惨白的嘴唇嗫嚅着,空洞的心再也不知该如何填满。
远处便是佛门净地,寺庙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香火,还有传诵的经文。
“可遇难求,求而不得。得而不惜,惜而终失。”
“陛下,姻缘线还未断,世道轮回,你们终有一见。”
从此,帝王几乎日日为了她,踏破景元寺长阶三千,轻叩佛门。
他长跪在佛祖面前,虔诚的祈祷着下一世相逢落花时节。
香檀上载着执念,孤鸿掠过青山,那根红绳系在他的腕间,抚不平内心的万千情思。
佛渡众生,莫要渡了他们。
他们还未真正携手同行,还未此生牵绊,还未…了共白头。
春去秋来,景元寺门前的石阶洒上了火红的枫叶,也飘落了漫天的飞雪。
季节交替,他也从少年帝王走到了白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