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地看着扶苏,看着扶苏动作十分熟练地打铁,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大秦长公子的身份。
扶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自己似乎也变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铁疙瘩,没有了作为人的情绪。
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打磨着手中的剑,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将那一柄剑打磨成功,剑刃上闪烁着锋锐的光,一看就知道是一柄质量上乘的好剑。
但扶苏脸上仍然没有笑意,他举起剑,对着阳光仔细打量着剑,摇了摇头,忽然将剑扔进了锅炉里。
锅炉里全都是些铁水,炉下火势凶猛,那一柄剑被扔进去后,不过片刻时间,就融化得不成样子了。
扶苏却不以为意,低着头,给模具里浇筑铁水,看样子是打算再铸一柄新的剑。
浇筑铁水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抬了一下头,终于看见了他的父亲。
他仿佛戴了面具一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惊愕中又有点茫然地看着嬴政,不明白堂堂帝王之尊,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他举着手愣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东西,整了整衣冠,走过来行礼:“父亲。”
嬴政皱眉打量着扶苏,他并没有穿戴长公子的服饰,身上和铁匠们一般无二的粗布短打,因为长时间劳作而有些脏污。他俊秀的脸上也满是汗水,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双眼又十分明亮坚定。
扶苏和从前很不一样了,他似乎有哪里变了,可到底是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嬴政收回打量的目光,看着扶苏的眼睛,没有说话,但自有一股威严。
扶苏还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感受着父亲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感到无形的压迫,让他额头的汗水更密了些。
父子二人僵持了片刻,嬴政终于开口:“朕的长公子,你终日与匠人为伍,意欲何为?”
扶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父亲,近日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讲。”嬴政抬了抬下巴。
扶苏放下手臂,直起身,注视着嬴政,道:“我在想,何为我之剑?我该如何铸造一柄属于我的剑?”
嬴政看着扶苏,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扶苏说道:“父亲,您有自己的佩剑,但那不是您真正的剑,您是帝王,您真正的剑是天子的权柄。”
嬴政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扶苏,没想到扶苏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扶苏笑了一下,对嬴政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父亲,您是不是很惊讶我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嬴政微微颔首,眼神欣慰:“你成长了很多。”
闻言,扶苏却笑得更大声了,他连连摇头:“不!父亲,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您从前不未了解我而已!”
嬴政剑眉皱起,刚要反驳斥责,却忽然想起女娃前不久刚说过的话,祂说父亲不了解儿子,儿子也不了解父亲,他们对彼此都有偏见。
这句话在嬴政脑子里响起,让他迟疑了一瞬,没有再呵斥扶苏。
并且,他也发现了,扶苏这次一直唤他为“父亲”,而非“陛下”,他的脸色便缓和了不少。
只是,看着扶苏这不符合长公子身份的打扮,他还是感觉脑仁疼,甩袖道:“把衣裳换了再来见我!”
说罢,拂袖而去。
扶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轻笑一声,唤来侍者,侍候他去洗漱换衣。
等他换回广袖长袍,戴上发冠后,嬴政身边的侍者过来告诉他,陛下在瞭望台等他。
扶苏点了点头,在侍者的带领下上了瞭望台,站到嬴政身边。
“我和神明在这里看了两次夕阳。”嬴政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