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不芜无骨般瘫软着,在禁制的威压下,剧痛不减反增。
她起初还在咬牙坚持,可等鲜血涌上喉头,便如一片被秋风扫起的落叶,在地上可怜轻颤。
待一道符文正好烙在眉心,丛不芜灵台大震,灼热的剧痛卷土重来,霎时遍及四肢百骸,那口淤积的鲜血,终于喷溅而出。
残余的灵山之灵自她额心泛出,与此同时,她的心口边,缓缓探出一截红线。
红线无声无息地漫出来,坠出一串串铜钱,熟练地绕上她的腰身,最后,打上一个死结。
它像一条蹀躞带,挂的却不是兵器玉饰,而是缕缕数不清的铜钱。
每一枚铜钱,都是丛不芜欠下的孽债。
礼晃说她功德有损,大道难成,他没有说错。
她的来时路血流成河,白骨堆积。
那是她一生最不堪回首,最不愿面对。
她已经主动解契,礼晃依旧苦苦相逼。
朦胧间,丛不芜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他对过去的百年如避蛇蝎,生怕她死死纠缠。
将她与灵山彻底分割,断了她的所有念头,才是他精心策划,所图所谋。
冷汗与血挂在眼睫,丛不芜什么都看不真切,依稀只能感受到炽热难当的光照,那是除妖禁制又一次涌来。
意识丧失之前,她模糊地想,也许她将长眠于此。
再也不会醒来。
好在……前尘如梦,恩怨两消。
恩是百年前救命的恩,怨是百年后怨侣的怨。
她已不欠礼晃一丝一毫,现在,是礼晃欠她一笔血债了。
第12章 潇潇百年连理枝断,鸳鸯背离。
丛不芜是被一道稚嫩声线唤醒的。
“不芜前辈。”
血水早已浸透衣衫,手脚依旧不听使唤,呼之欲出的妖气被印下的符文死死压制,丛不芜艰难地睁开了眼。
微弱的光照让她眯了眯眼:“这是什么?”
仙童双手里捧了一条血淋淋的软物。
因离得远,又有斑驳的光影,她实在分辨不清。
“这是……明前辈的阳陵泉大筋。”
仙童不敢靠近她,更不忍看她,匆忙掉转开视线,语速极快地说道。
阳陵泉乃八会穴之筋会,丛不芜还没从迟钝的恍惚中抽离出来,望着那条青筋,耳中爆发一阵嗡鸣。
红线上的铜钱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仙童白了脸跪地,嘴里道:
“掌罚童子奉江山君之命抽他一筋,明前辈又迟迟不肯现出原形,我们只能打断他的腿,剜出这条筋。不芜前辈……明前辈倘或再受一刑,必死无疑。”
他十指间全是干涸的血,肩背齐颤,瑟瑟发抖。
可见吓得不轻。
等那阵嗡鸣过去,丛不芜才好似迷蒙地问:“他犯了什么错?”
仙童满面悲戚地看她一眼,摇摇头,咬紧牙关沉默着。
他的耳边响起礼晃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丛不芜在这种寂静里,明白了很多。
“……”
事已至此,她反倒冷静不少。
忍住喉中腥甜,丛不芜缓缓道:“告诉你家君上,我不会缠着他的。”
阳陵泉大筋生在小腿,纵使明有河不是凡人之躯,有筋骨再生之法,不花上一二月的光景,也难以行动自如。
城门失火,他是被殃及的池鱼。
“他有的是法子,逼你自下灵山。”
明有河这句话,当真一语成谶。
礼晃废了丛不芜与灵山的纠葛不够,还挟明有河为质,防范于未然。
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