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当前,儿女情长只能放在最后,如壮士断腕,不得不为。
可是到了最后,他?才知道这舍得与放下,是这般让人?痛不欲生。
“淳风,那日我?摔了我?们的合卺杯,说要和离。”巫箬的身体化作青烟一点点消失,只有若隐若现的面容上突然闪过一丝急切,“其实我?是骗你的……你、你等一等我?……如果五年后,我?还未回来,你……再娶别人?,好不好……”
最后一缕尾音还未完全落下,李淳风便觉手中一空,眼前再无伊人?。
如朝阳下消失的露珠,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个从来对自己苛刻的女子,只在最后提出了唯一一个“任性”的要求。
他?缓缓攥紧手指,干疼的嗓子硬生生憋出一个“好”字,随即眼前一黑,扑倒在祭台上。
第?二天,当阳光重?新照进长安城,各户人?家一一从熟睡中醒来,推开窗户,外面依然是俨然的街道,林立的店肆。
他?们开始新一天的生活,与昨日并无任何区别。
半个月后,李淳风醒了,因为以凡人?之躯驱使轩辕神?剑,脏腑筋骨受到重?创,又?在榻上足足躺了半年,方才能勉强下地。
下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水月堂。
可是,大门?紧锁,药圃荒芜,那里的主人?并没有回来。
一些街坊看见他?,还纷纷跑来询问巫大夫去?了何处,怎得半年没有开门?看诊。
李淳风只能说,她回娘家去?了。
有的人?追问何时回来,有的人?窃窃私语,回去?这么?久,李太史怎不陪着去?,莫不是吵架了。
一群热心的大嫂正准备上前好好劝说一番,人?群中却再不找不到他?的身影。
归一觀众,老九看见李淳风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赶忙迎了上去?,可尚未开口,便听他?问:“午膳准备好了吗?”
老九茫然点头?。
“那就开饭吧。”他?淡淡留下一句,自朝饭堂走去?。
从这天开始,李淳风便在观里住了下来,每日上朝、用膳、就寝,比过去?还要自制。
只是水月堂和李府是再不回去?了,他?怕别人?再问他?巫大夫、少夫人?去?了哪儿,何时会回来。
这一切,他?又?如何知晓呢。
他?只能等。
等过寒冷的冬日,迎来草长莺飞的暖春,看夏荷开满曲江,秋日大雁南飞,再等来又?一个大雪封门?的冬日。
一日日,一年年,吴王带着金晶去?了封地,越翎和锦瑟的孩子都能缠着他?上街买糖了,他?等的人?还未回来。
终于,連第?五个年头?也?过去?了。
他?择了个吉日送小?元和小?音去?了轮回,然后独自一人?在水月堂里喝了个酩酊大醉。
翌日上朝,除了脸色有些发青,还是那儒雅俊逸的李太史,依旧过着和过去?两千个日夜没有任何不同的日子。
这年冬天,天出奇得冷,离长安城很远的一个偏僻村落一连失踪了好几个人?。他?主动承了任务去?调查,五年来第?一次离开了长安城。
离开后的第?三日,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水月堂的门?口,穿着厚厚的冬衣,差点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正在茶食店后厨教学徒做点心的重?阳突然一怔,随即这向来温文尔雅的点心铺老板在众食客惊愕的目光中旋风似的冲出了店外。
“怎么?了这是?”正在算账的文四?娘放下手里的笔,慢吞吞地扶着肚子走到了门?边。
街上已积了厚厚的雪,她便只在台阶上站着,看见两个身影正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