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可任谁也看得出来,
她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
我应了声便端着那两匹布料跟在她后面。
六月里天热,往年里我因为苦夏,并不常出门,
现下里在太阳下面晒了一路,等到了贵妃的储秀宫门口已经晒了满脸的汗。
又捧着那匹布在日头下晒了半个多时辰,里头才传话,
说尚衣局差事办的不好,罚送布来的宫女在门前头跪一个时辰再回去。
我没多话,捧着那匹布便跪了下去,
青石路跪着最折磨人,凹凸不平的路面往往跪不了多久便会失仪。
是宫里磋磨宫女最隐晦的手段。
只是鲜有人知,先皇后仙逝之前,我也曾受过她跟前嬷嬷的调教,
跪一个时辰算不得什么。
烈日炎炎似火烧,跪了许久,日头晒得我几乎抬不起手臂的时候,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贵妃的殿内走出来,不疾不徐的立在我的跟前。
“听说你在尚衣局过的很舒坦。”
他声音带着寒意:
“杨忠,你差事办得好啊?”
杨公公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哀嚎着求饶:
“奴才擅自揣度圣意,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我始终没有抬头,于是那片衣袍便也很快略过了我,
“你今后再敢插手尚衣局的事,便同她一起到尚衣局浣衣。”
“滚吧。”
杨公公谢了恩,又屁滚尿流的爬起来跟上去。
我知道的,他今日以贵妃作伐子当众惩戒我,
不过是给后宫里那些还在观望的妃嫔宫女们一个态度。
意思是他不在乎我了,
自然也不用忌惮我,
比起那些嫔妃失宠来讲,更不幸的是,
我如今是个人人可欺的宫女,
撑不住昏倒前最后一刻我还在想,裴瑾生起气来真的很绝情,
只是留我这样一个躯壳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是六皇子了,可我还是秋棠。
想着又觉得难过,这样下去,
我大概也活不到二十五岁出宫的那天了。
4
“……中了暑气,开两贴药就好了。”
再醒来是在浣衣局的住处,眼熟的张太医递过来一个解暑的方子。
我道了句多谢,便把方子揣进袖子里,也没好意思说,我如今连拿药的钱都没了。
他没走,犹豫了下才开口:
“姑娘,倒是我先前同你说的,郁结成疾,须宽心为上啊。”
“心疾最不好医,再拖下去可就真不好了。”
我眉眼弯弯的朝他笑了笑,
“多谢太医挂念,只是如今身份有别,您再为我出诊,恐受牵连。”
他摇了摇头正色道:
“医者仁心,应该的,这药姑娘先拿着用,能有缓解,若放宽了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伸手递过来一个小小药瓶。
我恍惚间竟想起许多年前,
裴瑾刚住到冷宫便发了高热,
我半夜去求了太医院在值的所有太医,也没有一人敢为他看病。
先皇后被废,连带着嫡出的六皇子也被厌弃,后宫里都是惯会捧高踩低的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