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再忍忍,再忍忍,马上就好了,哥哥,马上就正式上班了,到时候我有固定的工资,我们就有固定的积蓄,你高考完了后,借读费也不用交了,大学可以贷款,哥哥慢慢还,你手头就能宽裕好多,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

眼泪滴答滴答地砸在蓝白条纹的被罩上,周筠双眼模糊,“病了痛了,也可以不用忍着疼,打电话给哥哥,我们打车去医院,挂专家的号,吃副作用最少的药,可以……”

“可以抱着哥哥喊疼,可以骂哥哥没用,可以训斥哥哥来的太晚,难受的话,也可以咬着哥哥转移注意力,就是不要……不要一个人忍着,不要一次一次地……”

他说不下去,话卡在这里戛然而止,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掉着眼泪,把被罩晕染出大团的水花,倒像是天上漂泊无依的云。

周茝从眼缝里看着天花板上那处蜘蛛网,陈年旧丝,却网死了无意往来的飞虫。

回忆向来都是最为锋利的刀子,活着一天就提醒一天。

所以,哥哥,在我的网里,你永远也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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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周筠在隔壁办公室向医生咨询情况,果然没错,她说了个屁。

跟医生道谢后回到病房,点滴已经拔掉了,他抓着周茝的手背轻轻吹,周茝血管很细,又不显,埋在皮肤下雾紫色的一条,像雷雨天一瞬即逝的闪电。

他轻轻扯开输液贴看,果然青了一块,大概是插了好几次才找到血管,校医院的医生手有多硬,他自是体会过,当初入校体检验血,大夫完全没看脸行事,该怎么扎还怎么扎,他指头险些被挤断。

两边拇指将输液贴按压妥帖,他扣着周茝的手指摸着他的指甲,周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颤巍巍睁开眼,弱弱叫了一声哥。

周筠从板凳上起身,将周茝两手都握住,附在周茝上方细细看他,“宝,哥哥在。”

周茝很累的样子,又叫了一声哥,把眼睛闭上,周筠心都绞巴起来了,总想起那年周茝躺在卫生所里昏迷不醒的样子。

“宝,哪里不舒服,啊?跟哥哥说,胃里还疼吗?”

周茝扯着一个无力的笑,“哥,你现在,特别像产房外等儿子降地的父亲。”

周筠松一口气,坐到他床边,摸着他的脸颊,“新生儿斤数怕是有点大。”

“大头菜吃多了就这样。”

周筠一手给他掖被子,一边笑,“看来你是不疼了。”

周茝伸了伸脖子,“谁说的?”

“那还有力气瞎扯。”

“这不是哥在吗?”

周筠的手顿了一下,问他,“不舒服了,怎么不给哥哥打电话?”

“哥哥不是在实习吗,都快结束了,不要临走的时候掉全勤,多不划算。”

“你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哥哥说哪。”

“你最重要。”

周茝笑出声来,暗哑的嗓子,爽朗的音调,却听得周筠心头酸闷。

“怎么突然不舒服了?”

“可能是,压力太大吧,天天想着清华招生办和北大招生办要是为了我打起来,我给哪一边劝一下。”

周筠扶额思考,“这样吧,让他们打着,咱们上哈佛。”

周茝伸出食指来晃一晃,“不行啊哥,国外学费贵,吃住也贵,大头菜得是国内价格好几倍,酱油还放的少,不好吃。”

“啊,这样啊,那就算了,权当便宜清华北大了吧,宝忍耐忍耐,四年很快就过去了。”

周茝点头,“就是,加上硕博连读也就那么十来年吧,一晃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