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迭担心他的身体,没有像之前那样放开了闹,只是伸手固定住凌溯的身体,一点一点亲着他的眼睛。
在庄迭被老宋领去会客室,而他就躺在沙发那些抱枕下面的时候,凌溯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不梦见你,不要睁眼。”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小卷毛热腾腾地低声总结,“家里的钥匙要配两把”
大概是因为还来不及像每次那样从容沉稳地整理好情绪,在某一瞬间,庄迭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战栗的疼痛、余悸和鲜血淋漓的伤痕。
“我还记得最后一件事。”
凌溯自己很有分寸,他知道这是小卷毛老师好不容易盯着好起来的伤口,在发力时严格地避开了牵扯左肩的肌肉群。
比如来得太迟的歉疚和疼痛,比如想要铭刻下来的什么强烈执念,比如一个只有两个人才能回的家,一场只有两个人才能一起做的梦。
他是怎么找了无数个地方,终于找到了小广告和指路牌,找到了那个出口
这种近乎战栗的、不顾一切的拥抱和亲吻,一定包含有无数其他更复杂的含义。
知道录音笔留给了庄迭,他的反应只有庆幸。
凌溯躺在那里,安静地听着来自彼岸的最优秀的拓荒者条理清晰地分析梦境。
庄迭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开口:“所以一点儿都不无聊。”
他刚因为队长讲的故事好几次没忍住,在凌溯的衣领上沉稳地悄悄蹭掉了透明含盐溶液,不太能找得出这里面还有什么没补全的细节。
“我的确在梦里发现了不少线索。”
他看向凌溯,被水洗过的纯净的黑色眼睛又弯起来,那些薄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无遮无拦地倒映着凌溯的影子。
他看着自己的记忆像是被冷酷扔进水里的笔记本,那些字迹都无法阻止地缓慢融化和模糊,变成认不出的墨迹,然后就连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轨迹线也慢慢风化消失。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人的忠诚。」
所有的念头都停在忽然落下来的吻里。
所以他也有太多的问题,都没能来得及问清楚。
大概是因为自从找回了记忆,就一件事跟着一件事不停砸下来,大部分的精力又都放在凌溯的伤势上庄迭暂时还没有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情绪。
庄迭想了想:“说不定有办法解决目前的问题。不用再带着世界逃亡,不需要再做下一艘方舟”
当时的情形,庄迭其实记不大清了他那时正逐渐溺进那场梦里,也正不断增强着对那场梦的控制权。
比如虽然不太适合在这种时候背诗但有无数次,凌溯注视着庄迭的背影,想提醒他抬头看的,书架上那本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诗集。
这个过程是会逐渐变得不再难过的,因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难过他只是还记得最后一件事。
小庄老师每天都教育小朋友们要诚实,被他这么看着,眼睫有点心虚地闪了下,低头老老实实承认:“应该是我把录音笔留下的。”
他没有做出任何可能会吓到小卷毛的反应,就像他们完全不熟一样接待了庄迭,甚至没有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生出任何一点习以为常的头痛
他抬起手,放轻力道拢住那些软乎乎的小羊毛卷,迎上庄迭的眼睛。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一个清晰的“我”,被困在无限模糊的空白里,又该是种什么样的孤独。
凌溯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庄迭是怎么一个人成为了那场梦的梦主。
“我在那场梦里捡到了录音笔。”
凌溯微顿了下,停住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