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渊眉睫轻垂,面容隐没在洞中阴影里。
“师父收留了我,儒宗不曾亏待我。所以就算哪一天?要我的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魏危皱眉。
这年头很少遇见陆临渊这样一根筋的傻子了。
过了片刻,陆临渊自嘲地笑了一声:“而且现在看来,徐潜山让我做试剑石也并非全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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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知道,陆临渊被迫成为?儒宗首席大弟子乃至于?中原第一的原因是他怕疼。
大多数的高手都是勤勉而来。
江湖中的绝大多数人的根骨都差不多,所以见到真正的天?才时,总是忍不住嫉妒。
陆临渊确实是个天?才,可?是天?才若不勤加练习,也只能一两银子当十文钱花,当个“还算厉害”的大侠。
人喜欢造神,江湖上的人把陆临渊吹的天?上地下,撒豆成兵,剑出?如虹。好?像当初力战四位百越巫咸,陆临渊只是吹了一口气,轻飘飘剑出?剑回?,收剑时剑尖已染了血,再风骨过人点头来句“承让”。
在成为?试剑石之前,陆临渊的功夫是徐潜山用铜尺抽出?来的。
下盘不稳,抽小腿。
肩膀不沉,抽肩膀。
剑拿不稳,抽手臂。
若是抽的时候剑掉下来了,还要挨上更重的一尺。
少年时期的陆临渊安慰自己,对练武之人来说,痛苦是常事。
要成为?绝顶高手,总要吃常人不能及的辛苦才是。
他就是抱着这么一点点的安慰,在无边的疼痛里忍耐下来的。
直到十五岁成为?试剑石的陆临渊才知道,他所认为?的一切安慰都是谎言。
魏危皱了皱眉,忽然?抱刀开口:“陆临渊。”
陆临渊“嗯”地回?应了一声,声音仍然?那么柔和,像是绵密的点茶。
魏危:“痛苦毫无意义。”
“……”
陆临渊怔了怔,抬起眼睛望着她。
魏危接着说:“痛苦就是痛苦,不会因为?结果如何而减少一分。”
陆临渊曾经觉得?自己无能、疲惫、一事无成,更谈不上光明磊落,在坐忘峰那个晚上见到魏危的第一眼,他就隐隐自惭形秽。
这样的自己却听见魏危说。
“离开这里吧,陆临渊。”
她的声音仿佛荒漠戈壁中遥响的青铜铃铛。
天?高地阔,疏朗自由,静水流深般敲得?陆临渊清明震荡。
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不要听回?响在过去痛苦中的声音。
陆临渊额发散乱,一双桃花眼有点失神,睫毛微蹙如同鸦羽,似乎沁着一层未醒的水光,抬起眼来时眉眼却灼灼,眼底压着奇异的光亮。
他难以抑制地想伸手触碰到魏危,但是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好?。”
所有难以言明的感?情都化作了这个简单的音节。
魏危半蹲在地上,蹙着眉头找到陆临渊脚踝处的锁扣,咔嚓一声,枷锁掉在了地上。
她慢慢站起来,握着陆临渊脚上的镣铐锁链,一圈又一圈地收起那漫长的、好?像渺无尽头的银链。
一直到最后截断的银环露出?,上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五年。
五年当中,那些前赴后继,以为?试剑石是被困在洞中独自苟且的人不会料到,这把拴着陆临渊镣铐根本?没有束缚他。他要走随时可?以走,谁也拦不住他。
能困住陆临渊的,只有情谊。
随着镣铐清脆地掉落在地上,陆临渊的心脏仿佛久违地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