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弟此行道阻且长,望兄长珍重。”
孔思瑾一愣,却是下意识避开?了他的动作。
孔子昕与妻子郭郡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下山,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儒宗。
孔思瑾登上掌门之位的那天,孔怀素作为胞弟与他一起站在?仁义峰最高处,遥望着?高台之下一览无余的岳立川行,云霞挥手而过,垂目看去,像是将众生都踩在?了脚下。
孔思瑾摩挲着?代表掌门之位的腰牌,声音平静地问他:“你说,子昕他真的甘心么?”
他真的就这么放弃了掌门之位。
他怎么能这样?放弃了掌门之位?
“……”
那时候孔怀素就知道,他这位这些?日子看似沉静的兄长,其实一直都没?有?停下自己对孔子昕的怀疑与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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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孔子昕死了。
靺鞨大军压境青城,将孔子昕与郭郡尸首羞辱地弃置城门。
收敛尸骨那天,就连孔怀素也不得不面对惨烈的现实,从那两具早已不成?人形的尸体上寻找到属于自己亲人的细节。
那时候孔思瑾坐在?台阶上,抚摸着?冰凉的灵柩。
孔子昕死了。
那道自他出生起就缠绕在?他身边的阴影彻底消失了。
孔思瑾忽然神经?质一般笑起来,笑着?笑着?,喉咙一阵收紧,几乎让人作呕。
他的弟弟死了,那道笼罩在?他阴影看似没?有?了,但又永远存在?着?。
今天过后,谁又能忽视孔子昕这个人?
孔子昕斗南一人,与其夫人坚守荥阳七天七夜,以至于靺鞨愤恨鞭尸,以死成?就了自己的名声。
他的牌位会进仁义殿,与孔圣那样?的人物摆在?一起,被后世铭记。
而他呢?
不过是个占着?嫡长之名,能力平庸的兄长而已。
所有?人都会说,可惜了。
孔思瑾开?始出现幻觉。
面无全非的尸体坐起来,逝去的长辈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书房外长辈轻声的叹息,呓语从四面八方涌来。
可惜了。
孔思瑾抬起头,满目血丝,忽然波澜不惊地开?口。
“……为什么是孔子昕死了,而不是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兄长呢?”
那时候沉浸在?自己兄长去世痛苦中的孔怀素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直到孔思瑾投降靺鞨的消息传来,他才仿佛突然梦醒一般,明白?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嫉妒和怀疑是磨人心智的钝刀,自古以来老年昏聩的帝王大多折于此。
即使?是再英明神武的帝王,被一刀刀磨的不眠长夜中,也是会动摇的。
何况一直以来,孔思瑾的嫉妒已经?深入骨髓,如同藤蔓一般,早将他的理智一点点搅碎。
妒忌不成?,贪婪与生。
要超过孔子昕,对如今的孔思瑾来说,只有?唯一一条路可以走。
让天下格局洗牌重来,比如,靺鞨攻下中原。
第25章 与我周旋 宁作我。
孔怀素讲完这些旧事, 并没有再说太多。
他将孔成玉合上的兵书翻开,从书房中离开。
等孔成玉恍然回?神,抬起头时?候, 看见的就是书上那几排醒目的文字。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妒而?攻战]
她站起来, 走出这间?小小的屋子。
微冷的风刮起她凌乱的头发?, 眼?前儒宗三?十二峰重重叠叠地覆压在一起, 又一寸一寸变形。
怒可以复喜, 妒可以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