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的眼睛也被流淌而下的鲜血模糊。
同为刀客,他自然明白他与魏危之间的差距。
何况,魏危似乎并不打算用她手?中那把刀杀他。
因为疼痛,也因为失血,贺归之的反应有?些迟钝,他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手?中的刀,眼瞳在?鲜血的衬托下浅淡近乎银色。
“望西人?的灵魂会顺着萨满的指引,回到我们的家乡,但这天?下格局终要?重新改变,你们这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魏危没有?回答这句话。
所以?过了?片刻,贺归之又?平静开口。
“百越巫祝,你会放过乔长生的,是吗?”
“……”
时间忽然被拉地很长,贺归之脑海中出现的所有?念头都不受控制地散了?。
他的手?一松,利刃从肋骨间的缝隙刺进去,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分开皮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属在?体内推进时与骨骼摩擦的触感,温热的血液顺着刀身上的血槽汩汩涌出。
贺归之整个?人?像是飞了?起来,离开地面,他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到什么?,四肢如从高处摔下,不受控制地摊开。
刀光如日月轮转,贺归之睁大眼睛,恍惚间仿佛看见滔天?巨浪吞没沧海,随后一瞬,什么?都看不见了?。
幻听。
好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他的耳畔出现萨满铃铛的脆响,指引着漂泊在?外的游子归乡。
幻觉。
眼前出现了?一望无垠的草原,天?似穹庐盖四野,高大的山脊劈开土地的黑和青天?的白。浩浩荡荡的牛羊群,如同流动的云朵,在?天?地相接处缓缓移动。
所有?的光芒汇聚在?一块,如一阵山风,涌向贺归之。
贺归之微微笑起来,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奇异的青空。
然而双手?的鲜血刺痛了?他,他微怔,再抬眼时,视野中只余下漫天?猩红。
……
……
贺归之记起来了?。
他出生在?中原,从未曾踏足过那片遥远的靺鞨草原。
日月刀入石三寸,鲜血一滴一滴落下去。
贺归之的胸口被日月刀刺穿,钉死在?那块“日月昭昭”的石碑高处,一直等到他慢慢闭上眼睛,魏危才松开手?中的刀柄。
**
内院点着大象藏香。
监管乔青纨的护卫、服侍的侍女有?的被杀死,有?些全被绑缚起来。
或许是大局已定,或许是他们这些望西人?并没有?如贺归之那样视死如归的信念,陆临渊他们没有?遭遇到太多的挣扎。
自始至终,屋中的乔青纨都很安静。
大象藏香安静飘散,树木沙沙作响。她端坐在?内室的矮榻上,既没有?即将揭露真相的激动,也无重获自由的欣喜。
大象藏香的烟雾在?她周身缭绕,衬得?她的面容愈发朦胧。
当?陆临渊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时,乔青纨推开了?门。
就像是很多年前,她推开日月山庄的门,那时有?许多人?在?等她。
乔青纨面容略显苍白,脸上未施粉黛,青丝也只是随意挽起,但却给人?一种?很自然的宁静,疏朗而自由。
陆临渊垂下眼睫:“乔庄主。”
乔青纨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那双历经沧桑却依然清明的眼睛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顿了?片刻,问:“你是……”
“晚辈姓陆,名居安,字临渊。”
乔青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像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眼神柔和:“你的父亲说要?给你取名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