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接着?写道,上门的靺鞨人不似魏海棠那个时期那般野蛮,所谓“天性习战攻以侵伐”,不知礼义,反而彬彬有礼,对百越中原一些?典故礼仪头头是道。若不是天生?眼睛异于常人,北越长老恐怕会以为他们在胡言乱语。
他们说,靺鞨从未放弃过吞并中原,同为异族,他们视百越为一大助力?,只是当年魏海棠手段强硬,不肯合作,他们才出了剥皮潜伏的下策,间接让靺鞨与百越生?了嫌隙。
潜龙勿用,靺鞨修整了这么?多年,此时时机已?然成熟。他们找上北越长老,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提出希望与他合作,一同除去巫祝魏危,而靺鞨会一力?扶持北越统领百越。
北越长老被他们所蒙蔽,一时鬼迷心窍,同意与靺鞨合作。当年那枚送往北越的巫祝令牌也并非丢失,是北越长老杀了木槿派来的使者,以此向靺鞨人表达诚意。
令牌现在还放在自己?床底下,可做这封信的证据。
最后一段,他写明与靺鞨一手策划了刺杀巫祝之?事,他拿走楚凤声的令牌更是为了栽赃陷害。北越巫咸燕白星天性自然,百越众所周知,对此毫不知情。
北越长老不擅言辞,一路写下来皆是平铺直叙,写到这里才流露出些?许感?情,墨迹凝滞成点。
他在信中写明,如今幡然悔悟,自知罪孽深重,以死谢罪,望巫祝与木槿长老看在这些?年燕白星忠心耿耿与燕北极血脉稀薄的情面上,不要?迁怒北越。
“……”
“我自知所行所为大错特错,九死不可赦,如今悔之?晚矣。生?难死易,我今怯懦赴死,巫祝可将我枭首示众,身躯被傩梭啄食,为百越诸人示警。靺鞨身披人皮,生?性狡诈,不可信任,万望百越族人不要?步我后尘。”
北越长老的尸首旁,苍术平静将信读完收起,呈给魏危。
医毉验过尸,四位巫咸与长老被请到了冰室。得知北越长老留有遗书一封,其中居然牵扯到靺鞨的事情,几?位巫咸脸上均浮现出不知真假的惊愕之?色。
冰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北越长老不擅富丽文章,但信中行至末路的悲怆感?染着?祈禳堂中的人。虽然他承认了他做过这么?多错事,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冰座上已?无?生?机的那张面孔,此时竟无?人出声指责。
人实在是奇怪又复杂,谁能想到平日里被燕白星气得火冒三丈的北越长老在暗中与靺鞨合作,意图谋害百越巫祝,又有谁会想到在最后关头,他忽然醒悟,在信中提及自己愿被枭首示众,被傩梭分食以谢罪。
空旷冰凉的冰室内,北越长老面容被幽暗灯火照亮,沉默坚硬如一樽石像。
燕白星半蹲着?,半晌他伸出手,碰上北越长老冰凉湿滑的脸庞,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哽咽。
他问:“什么时候能下葬?”
木槿垂眸,似乎轻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公事公办开口:“医毉已?经验过,北越长老确实是自尽而亡,在千鸟崖中埋伏的也的确有他的手下,加上这份书信与巫祝令牌。千鸟崖谋害巫祝之?事,证据确凿。”
与靺鞨谋逆,按律应曝尸荒野,被千鸟崖野兽啃食。但毕竟事情未查清,魏危还是叫人将北越长老的尸首存放在冰室,全了他最后的颜面。
燕白星嘴唇一颤,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过去,豆大的泪水滚下来,泣不成声。
“可他、可他是我的……”
北越长老是养了他二?十多年的人啊。
燕白星小时候养在朱虞,忽然发烧不止,几?天几?夜不见好,烧得满脸通红,不省人事。
北越长老得知此事火急火燎赶到,一边大骂魏海棠连小孩子都看不好,就是想要?见燕北极最后一条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