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看见迎面而来的刀刃便要做好受痛准备那般,商猗将心放进谷底,他等了一会儿,但怀里的暖意却始终没有消散喻稚青仍乖乖地趴在他的怀中。
借着月光,男人依稀对上小陛下视线,那双澄澈的眸中没有厌恶,也没有恐惧。
对于商猗的答案,他的确没有特别意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喻稚青方问出自己的猜想:“是她让你这样做的吗?”
话语犹如一阵微风,轻轻吹开尘封的记忆,商猗叹服小陛下敏锐的同时,忆起往事也不由有些怔忪。
他也曾求过母亲多活一段时间。
但病榻上的母亲只是淡淡望着他,什么也没说。
商猗其实在最初坦白的时候,仍是对喻稚青仍撒了一些谎。他说他母亲神智清明时会教他识字,教他编草蚂蚱,教他唱一些不解其意的昆曲这些事情都不假,但谎言却在于这样的温情并非是在女人神智清明的时候,与之相反,唯有母亲发疯的时候,他才能获得这一丝半点的亲近,反而是母亲一旦恢复清醒,便会变成一副极冷淡的模样,对亲生儿子视而不见,甚至恶言相加。
商猗知道这不能怪她,自己对于母亲而言,是罪人的血脉,是强暴的延续,是累赘,是不堪,是所有痛苦的又一根源,只要他活着,对母亲便是一种残忍。
人们总说时间会抚平一切,但对于恶人得不到惩罚的受害者来说,背负着痛苦记忆多活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那些记忆凌迟着她的灵魂,这使她陷入疯狂,可悲的是也只是饮鸩止渴,一旦恢复神智,她又将陷入悲愤的轮回,她一遍遍唱着曲子,直到哑不成声。
后来她的身体越来越恶化,常常咳出鲜血,但如夜夜的杜鹃啼血那般,总不肯停下,商猗只得跪在冷宫门口,拼了命的乞求,才能换回一些与母亲病情毫无关联的伤寒药,可那时的商猗没有挑剔的资格,只能试图用那些没有关系的药物救回母亲性命。
歧国的侍卫们最擅长羞辱他人,商猗总是遍体鳞伤的带着药包回到母亲身旁,继续遭受母亲的冷眼,也是商猗面对其他质子的欺辱毫无反应的又一原因与他在冷宫时受到的侮辱相比,那些孩子的欺负简直不足一提。
若是发疯时的母亲,喂她喝药反而方便一些,因为女人一旦清醒,便会抗拒这些药物。
强暴、侮辱、病痛......
她有太多理由赴死,却没有一个理由苟活。
所以在商猗求母亲多活一段时间的时候,女人只是淡淡地反问:“你也想像他一样么?”
像你的父亲一样,让我受尽侮辱痛楚的活着,将我锁在这永无天日的宫中。
商猗不想,也不像。
于是他答应了母亲的要求,在病情越发严重的某个午夜,他亲手掐死了女人,帮她解脱。
不知为何,幼小的他伸手掐住母亲脖颈时,他似乎看见母亲在对他笑那是他出生以来,唯一一次看到母亲清醒时对他的笑意。
但要当时未满十岁的商猗亲手掐死母亲,未免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酷。
商猗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当时的母亲无暇顾及,还是她对一个不被期望诞生下来的孩子最后的报复。
男人并不是一个好的讲述者,事实上,他只是很刻板的将过去记得的一切都复述了一遍
可喻稚青却听得极认真,全程一言不发,唯有听商猗谈到这或许是母亲对他的报复时,男人空着的手蓦地落进一个算不上多么有力、甚至有些微凉瘦弱的掌心,喻稚青主动牵住了商猗,而另一只手则忍不住揉了揉男人发顶。
那是商猗安慰他时常有的动作,小陛下有样学样,也跟着这样做。
商猗下意识想露出个笑来,让阿青不要为自己担心,可还未扬起唇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