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挂着的宫灯被夜风吹得摇晃,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桑景宜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她望着空荡荡的月洞门,恍惚间又看见几年前那个红绸漫天的日子。

那时皇后娘娘牵着她的手:“景宜,淮书是本宫胞弟,虽有过婚配,却也是良人,你性子沉稳,定能为他打理好将军府。”

她垂着眸,指尖绞着衣袖。

那位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是多少名门贵女仰慕的存在。

她欣然答应。

原以为可以和季淮书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没想到的是亡妻苏氏的庶妹苏明月,亦被指给季淮书为妾。

新婚夜的红烛燃到天明,她独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婚床上,却被小世子季临泼了一盆脏水。

冰凉的液体顺着领口灌进衣襟,季临的笑声里充满了得意:“你这个坏女人,休想抢走我爹爹!”

她攥着湿透的衣襟,听见院外传来苏明月娇柔的笑语,还有季淮书低哑的回应。

第二日她去正厅时,季淮书看着她,淡淡道:“苏黎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临儿的世子之位谁也动不得,明月是苏黎唯一的妹妹,你不要苛待她,和她好好相处。”

他顿了顿,将一枚沉甸甸的玉印推到她面前。

“将军府中馈交给你,安分守己做好你的主母,别让我失望。”

那时她还抱着一丝希冀,以为只要尽心侍奉,总能焐热他的心。

她为他缝制寒衣。

看他夜里睡不安稳,便亲手为他做了助眠的香囊。

在他出征时,彻夜守在佛堂为他祈福。

……

可苏明月总有办法让他误会,季临的哭诉也总能轻易点燃他的怒火。

几年来,她从最初的辩解到后来的沉默,心底的温度也一点点凉透。

如今,孩子也没了,她是时候离开了。

桑景宜强撑着一口气,颤抖着从暗格中取出一枚铃铛。

这是三年前她在雪夜救下的那位神秘公子所赠。

他曾许诺

“夫人若有难处,可将信笺和铃铛一并绑在信鸽身上,我看到后,必会前来营救。”

桑景宜没有丝毫犹豫,蘸着血在绢帕上写道

“三月初八法华寺祈福,求借死遁之法,助我脱身。”

第二章

没过几日,桑景宜被传唤入宫。

她跪在椒房殿的织金地毯上,小腹仍隐隐作痛。

皇后端坐在凤座上,鎏金护甲轻叩着青玉茶盏。

“听说你经常打骂临儿,害得临儿手臂淤青?”皇后声音不疾不徐,“本宫这个侄儿,可是季家唯一的血脉。”

桑景宜额头触地:“臣妇不敢。”

“啪!”

茶盏在她脚边炸开,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瞬间烫出红痕。

“还敢狡辩!”皇后突然拔高声音,“淮书都亲眼看见了!临儿才五岁,难道会自己掐伤自己诬陷你不成?”

桑景宜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她知道辩解无用,索性不再多言。

“臣妇知错。”

“本宫会派刘嬷嬷去将军府,好好教教你怎么守妇徳。”

桑景宜艰难叩首:“谢娘娘恩典。”

出宫时,她才发现只有自己没有轿辇。

苏明月抱着季临上了八人抬的软轿,季淮书翻身上马,侍卫们已经列队准备出发。

“姐姐快些呀。”苏明月掀开轿帘,“天黑前还得回府喝药呢。”

桑景宜拖着疼痛的双腿跟上队伍。

才流产的身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没走多远就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