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对不起......” 连翘摇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脸颊,像要最后描一次眉。 “殿下,我总学不像她...... 可这孩子,我是真心想留着的......”

她的手垂下去。 陆景渊僵在原地。

直到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该走了”,他才猛地回过神。

他伸手,轻轻合上了连翘的眼睛。 她的眼皮很薄,像片脆弱的花瓣,指尖触到的地方,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走出柴房时,雪还在下。

陆景渊站在雪地里,看着那片刺目的红,突然觉得眼眶一热。 他抬手去擦,才发现是泪。 他竟哭了。

重来一世他以为自己能够对得起所有人,以为自己能给连翘幸福,给她快乐。 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这世上的债,怕是再也还不清了。

他为连翘立了一座碑。 他张了张嘴,看着那墓碑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说什么呢? 说对不起?说他后悔了?说他其实......并不爱她?

连翘死了,死在他怀里。

他利用了她。利用她那双偶尔神似幼宜的眼睛,利用她全然的、赤诚的痴心,来填补自己彼时被权力欲望和求而不得灼出的巨大空洞。

他给她虚假的柔情,许她空洞的未来,让她活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最后还为这虚妄赔上了性命。

而他呢?他以为的深情,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懊悔的,或许不仅仅是连翘的死。

他懊悔的是自己一步步走错的整个人生。

风声渐大,吹得他眼眶酸涩难忍。

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多年前南朝皇城的那个雪天。 幼宜穿着红裙,站在宫墙下,雪落在她乌黑的发间,像缀着的星星。 她递给他一个平安符,耳尖红得剔透,声音比春风还软:“景渊哥哥,保佑你平安。”

他当时心里揣着的是宏图霸业,是塞北万里江山,嫌那儿女情长绊手绊脚,甚至觉得她那点心思,于他的大业而言,微不足道。

于是他推开了。

用最伤人的方式。

后来,他亲手将她送到了自己弟弟身边,只因父皇一句“得公主者得天下”。

他那时竟还觉得是牺牲了小情,成全了大谋。 愚蠢!何其愚蠢!

如今他才看清,他推开的是怎样一份赤诚真心,错失的是怎样一个本该温暖相依的余生。

“幼宜......” 他曾经以为夺回权力就能夺回一切。

可现在,连翘用命让他看懂了,权力倾轧之下,人命轻贱,真心更是可笑。

他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得到了什么?一座孤坟,满身萧索,和一个再也回不去的人。

他好想回到前世......不,甚至不用前世,就回到在南朝的那些年,回到一切错误尚未发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