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力雄浑,浸透纸背。姜离仔细看了看,登时浑身一僵。

……这是爹的字迹,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方才秦攸拿过来的?

姜离愣了愣,拈着信的指尖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抖,一张叠好的信纸,从信笺中掉落了下来。

他缓缓捡起那张纸,展开,细读。

屋外,忽然起了风,天色阴沉了下来,飘扬的白雪被北风刮的呼啸,竟卷起了地上枯萎的杂草,胡乱地飘到了半空。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院中,便能透过茫茫风雪,看着背对着大门跪坐着的姜离,身子开始慢慢僵硬,直到僵直地像是被这风雪冻的死了,硬了,只剩一根脊柱还在颤巍巍地支撑。

黑压压的天,凭空一声惊雷。

正在皇极殿内与众臣商量着政事的边子濯忽的内心一惊,抬头看向屋外。

“世子?”贾云杉顺着边子濯的眼神看了出去:“外面可是有什么东西?”

边子濯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无奈地笑了笑:“没事。”

贾云杉没说什么,只看了看天 奇怪道:“这鬼天气,大冬天的,怎么还打雷?”

“要下大雪了罢?”边子濯道,伸手将一份文书交到贾云杉手上:“贾叔,一会儿你若是有空,帮我给阿离买点桂花酥。”

他笑道:“我昨日应了他的,可不能食言。”

第75章 与妻书(二)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边拓在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在瞿都遇见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高楼之上,起舞惊鸿。北气凌云的骠骑将军,变得像个懵懂的孩子,在朔风拂过面颊的时候,惹上了那一抹桃红。

自此,北都北凉城,落了一席温柔乡,定北侯府里,种了一棵梧桐树。

可惜红颜薄命,梧桐树刚长到两人高,人间梦殁,韶华成了空。

俗世樊笼,就这么困了边拓一辈子,自此没有再娶。

她留下的孩子很乖,没有母亲的陪伴,边子濯也依旧长成了个小大人。

小边子濯很喜欢那棵梧桐树,他在梧桐树边练武,玩耍,总是嚷嚷着要爬到梧桐树的最顶端去。

不想边拓一次攘敌归来,从天雍带了战利品,本想给边子濯一个惊喜,回府时却看到孩子赤脚站在梧桐树前的雪地里,低声喊:母亲。

身为人父,因为不愿续弦,边拓对于边子濯,总是有亏欠的。

因此,边拓尽可能地保护边子濯,包容边子濯,但尽管如此,内心的亏欠却依旧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边子濯在瞿都遇刺,他仓皇赶到府上,看到了边子濯看向鸿景帝的眼神。

他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只是少年时的希冀。所以很快便向鸿景帝请了辞,带着边子濯回了北都。

可事实并非如他所愿,少年人的爱意是干柴烈火,一烧起来,便是燎原之态。

边拓知道这不对,但每每看着边子濯,总能想到爱妻的脸,对这孩子的亏欠与懊悔,更是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他开始试图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相信时间可以冲淡掉少年人的懵懂与无知。直到在那年的暴雪中,他带兵打马行过乱葬岗,看到了那个趴在无名坟头,几乎要被白雪覆盖住的孩子。

孩子的眉眼,极似鸿景帝。

无可挽回地,边拓拉停了马匹。

“孩子。”他听见自己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犯了一个错。’

边拓在信笺里这样写着。再劲透的笔力都掩盖不住一撇一捺之间的颤抖。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还是将那孩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