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手端着一碗,将猪肉粉条稳稳当当放下。
戚言寺捧起碗呼噜噜吃起来,裴涯絮轻声道了句谢谢,便也端起碗,夹块萝卜尝了尝。
入口如干嚼老树根,压在舌下,难以下咽。
已经被冥府食物养惯的舌头再难尝下人间的百般滋味。她一次次认清,自己以凡人的身份活在这世上的岁月已沉入朦胧回忆之中,往回看再多次,都是镜花水月的梦。
而那梦中人,也如水漂飞石留下的涟漪,顷刻间散了。
裴涯絮放下碗,手心触着温热的碗底,却依然是一片冰凉。
雪心盘腿坐下,正要继续吃饭,忽然将筷子咬在口中,伸手探出房檐,搓了搓手指:“下雨了。”
她放下碗筷,起身往屋里跑,抱了两把伞出来,换好靴子就往院里冲,还不忘道:“戚姐姐,裴姐姐,不好意思,爹娘出去散步了,没带伞,我去给他们送一下,大约一炷香后回来,你们慢慢吃。”
“雪心啊,”戚言寺将人叫住,笑道:“我们的小雪心要快点长大喔。”
少女一愣,笑成无害的包子,给自己往上拔了拔身高:“好,我听戚姐姐的。”
戚言寺面上笑意不减,目送人远去,补完了后面的话:“长大后就可以去死了,到时候奈何桥边咱们三,加上望乡那个孟情,就能凑一桌麻将了。”
裴涯絮又吃了几个萝卜,还是将碗放下,道:“怎么说她现在都只是个普通人,咒人死,不吉利。”
碗里很快空了,戚言寺擦擦嘴,将碗筷甩在一边,自己枕着小臂躺下去,翘着腿道:“不是吧,你身为鬼差还这么说?要真有不吉利的说法,你本身就是最不吉利的那个。”
小雨淅沥淅沥,渐渐大了起来。
裴涯絮将碗搁在腿边,仰头道:“可能是吧。”
又是几年过去,某天毫无预兆的,一向在镇里风风火火的少女害了病,起初只是面色青白,气短无力,似乎有些体虚。
尽管秦家向来溺爱女儿,也没有过分看重,只是用老法养着,中间也找郎中来看过,都表示没什么问题,还说那么年轻的孩子不会怎样,多养养就能好。
可没过多久,少女膝盖开始打颤,渐渐连路都走不得。被人扶着在桌前吃饭,手端不起饭碗,看起来无比坚硬的牙齿却连馒头都咬不烂。
她像是内里的自己再和身体打架,谁输谁赢没有定数,又像是被什么莫须有的东西排斥,直到最后直接卧床不起。
秦父秦母几乎一夜间愁白了头,带着女儿四处寻医却不得用处,最后甚至找来了算命先生。
先生来了不少,掐着手指故弄玄虚,就都说这孩子是注定的短命,秦父把人赶跑人,转身跑去更远的地方寻医,秦母坐在床边日日夜夜的哭,哭的咳血,但都留不住那少女的命。
她柔软年轻的身体像是被豁了道口子,生气流失,两颊很快凹下去,眼珠也逐渐转不动,直到失去所有的神采。
仙使与鬼差都推了工作,一人一边,候在秦家大门前,听着屋里的哭天悲痛,默契的没有说话。
其实本不该这样造孽的,这个孩子本来就留不住,若一开始就是死胎,秦家人也许会痛苦一时,但都还年轻,着急准备下,下一胎保不齐就是个正常孩子。
可中间被这无名魂魄横插一道,细心呵护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说没就没,此等打击,实在煎熬。
又是阴雨绵绵,裴涯絮沉默想事,心中被自己的联想压的沉重。
身边的仙使看了她一眼,忽然道:“这俩人之后最好还是别要孩子了。”
“怎么说?”
戚言寺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时候两个健康的大人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