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尽数崩溃。

小夜灯下,喻见低着头,深深地将哭得湿漉漉的脸埋在手掌心里。

贴着冰凉的手背,喻见睁着眼睛,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淌。

眼皮很重,火辣辣的疼。

眼泪顺着指缝,滚落下来,濡湿试卷,晕开字迹。

寂静的夜晚,喻见哭得压抑又悄无声息,偶尔泄出一两声呜咽。

她不想哭,可她真的好难过。

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的难过与丧颓。

那种压抑着的无穷无尽的痛苦,每一天都在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折磨她。

学习本身并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想要达到的目标与你的能力并不匹配,且每当你为之努力不断追逐时,你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否定你。

像生病一样,她没有办法再和以前一样,在微小的进步中得到快乐。

甚至很多时间,那道题目她是会做的,可是在一遍遍“你不行”的暗示下,她连题目都读不下去。

很痛苦,她知道要克服,可暂时没有办法跨过去。

……

月上梢头,一弯冷月爬上窗格。

惨白月色下,喻见半枕在胳膊上,慢慢而又无措的止住哭泣。

鼻子堵得难受,脑袋也昏沉沉的,捏着鼻子,喻见抽出张湿纸巾,覆在脸上,轻轻压下。

湿纸巾带着茉莉香,喻见鼓着腮帮子,吹了一口气。

湿纸巾中央被气流顶起一个小包。

喻见想,小阿喻,一定行。

扯下纸巾,团成一团,喻见爬上床刚想调整下状态,手机响起。

《菊次郎的夏天》的调调,以往一年都听不到几次。

喻见点接听,下意识又捂住手机收音部分,使劲吞咽两下,才温吞开口:“妈妈。”

“嗯。”喻白薇推开研究所办公室门后,随手脱下白大褂挂到衣架上,“喻喻,还没睡?”

声音矜冷且淡,听不出过多情绪。

“刚刚在订正数学试卷,马上睡觉了。”喻见说。

“嗯。

电话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喻见揪着被角,咬了咬唇瓣。

像无数家长都会问的那样,喻白薇问:“最近学习怎么样?还好吗?”

喻见张了张嘴,发现没有声音后,又忙出声:“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

喻见低着头,死死咬着唇瓣。

其实不好。

她不敢也不想让喻白薇知道她曾经自暴自弃过。

以前爷爷还在时,每每喻白薇打电话回来,她都迫切地想要告诉喻白薇自己又学会了什么新的事物进步多少,尤其在学习方面,她一直做的很好。

爷爷总会夸她说小喻最懂事了,包括喻白薇,爷爷说喻白薇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是关心她希望她好的。

可是现在……

“嗯,继续保持,妈妈相信你。”喻白薇说完,稍顿,又若无其事地开口,“今年所里放假,妈妈休假回去过年。”

平地一声惊雷,喻见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喻白薇打破平静,说:“过年我去接你。”

喻见回:“好。”

挂掉电话,喻见盯着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月光,没了睡意。

喻白薇知道以后,应该会很失望吧。

她读书的时候,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初中升高中连跳两级,高考时还是当地的高考状元,她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她的闺女数学不加附加满分150的试卷,连100分都考不到。

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