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墨只得咽下了这口气:“秦某不敢。”

茶炉上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显然已经沸腾。亭外候着的侍从想进亭倒茶,却被谢沉舟抬手制止。

他用棉巾垫着茶柄,熟练地提起?茶壶,洗盏倒茶,一气呵成。不多时?,秦惊墨眼前已多了一盏氤氲热气的茶。

他有些?受宠若惊。虽说谢沉舟是半路皇子,可终究皇室血脉身份尊贵。为他卖命的人不少,他更无需为一个臣子倒茶。

秦惊墨还有些?惊愕,谢沉舟却挑眉看了他一眼,语气比方才更温和,却又带了势在必得的自信:“秦氏,本殿求之不得。”

他嘴角还噙着笑,周身气度温润,秦惊墨却无端感受到上位者的威压,容不得他说半句拒绝。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廊下却传来几声中年人浑厚的笑声。秦惊墨抬头望去,瞬间喜出?望外:“阿爹。”

秦志满似是散步至此,穿了身锦缎常服,和蔼又威严十足。

他缓步走近,同谢沉舟互相一礼后?,却未拐弯抹角:“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侍从们不知何时?屏退了。

谢沉舟不慌不忙,并未因秦志满突然到来乱了阵脚,他面光不躲不避,直视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志满笑容僵了僵,摇头道:“一个县令无足轻重,殿下不必如此费心。”

可谢沉舟却缓缓笑了,那?笑有如刀般锋利:“谁说要对县令下手?打蛇需打七寸,人也一样。”

此话一出?,余下二人俱是面色一变。圣上仅有两位皇子,那?态度简直是纵之任之。为此这两位皇子犯些?什么错,圣上也是丢到臣子头上,对皇子是包庇不已。

要对付皇子,这位殿下口气不小。秦志满眯了眯眼,对他多了几分慎重和审视:“不是老夫摆谱,只是殿下自身难保,教老夫如何相信?”

谢沉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地端起?案上茶盏,抬手就任由茶水倾倒下去。霎时?间纸叶上墨字晕开,很快黑成一团。

秦惊墨大惊失色,若不是怕溪对岸的女?眷们听了去,他都惊叫出?声了。他尽力?维持着笑:“殿下这是做甚?”

秦志满似是懂了什么,没有制止。只心中暗暗有了决策。眼下这皇孙殿下并非池中物,秦氏这步,希望没走错。

谢沉舟用锦帕擦拭着手,嗓音里带着冷:“都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殿不如就做一次渔翁。看这两只鹬蚌,圣上更偏心哪一位?”

将墨宝缓缓卷起?,他神态自若地塞进了衣袖:“这幅墨梅,本殿就暂且先?收下了。”

秦惊墨知晓他自有打算,既然阿爹没有意见,那?么他也没有。

侍从拿来墨盒,几人边研墨边聊着朝堂之事。秦志满今日?兴致不错,到兴处时?还临摹了方才的墨梅。

秦志满见谢沉舟虽端坐着,却意外有些?走神,不由得道:“既然是赏墨,殿下也是要留幅墨宝的。否则若是有旁人眼线在此,赏玩的墨宝不翼而飞,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谢沉舟知晓容栀站在那?回廊上,更知晓她或许在瞧着他。所以他才如此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心神不宁。

三年的光阴,他想。他是如何在方才见到她时?,极力?压抑着自己?冲上前的冲动?,而是以正事为重,耐着性?子同秦惊墨迂回。

在秦府门前,她低垂着头的模样刹那?间又浮现在眼前。谢沉舟心中微刺,似有一跟细密的针扎着,教他不得不分神。

听到秦志满的话,他也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心中想着搪塞写几句便罢。

见他神色不对,久经情?场的秦惊墨倒是回过味来,打趣道:“是不是回廊上的小娘子瞧着,殿下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