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词总比好词多,纵然从佣人充满恶意的口中猜测自己的诞生本就是不幸,但对那个没有面容的女人仍旧恨不起来。

随着年纪的增长,燕邈逐渐不满足于通过那些单调的形容词来勾勒母亲的模样,他从卧室外的窗棱翻到那间被封闭的房间,里面只剩布满灰尘的家具,没有人居住,也不会有人进来打扫。

燕邈翻遍了每一个角落,最终什么也没有找到。

或许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蔽,但还是被外公发现了他偷偷跑进那个谁也不许打开的房间,那天他挨了顿打,委屈和愤怒同时翻涌而上,稚嫩的声音怒吼着告诉别人:“我只是想知道我妈妈长什么样子!”

外公沉默着注视他许久,叫人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某一页,燕邈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挪动膝盖向前两步,一张一寸大的照片落到地上,他如愿以偿看到了自己母亲的模样。

十七八岁的年纪,和许多人一样刻板的证件照,但因为是燕邈想要对之叫出“妈妈”的人,照片中的面容立即鲜活起来,脑中那个模糊的人影有了具体的脸,一动一笑都充满了燕邈渴望的温柔。

那是他唯一一次得知自己母亲长什么样,之后那张照片被当着面烧毁,燕邈留下的只有随着岁月流失而再次变得模糊的人影。

时间确实能让人忘却很多,即使燕邈一次次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兀自在脑海中将母亲的面容加深,但终究抵不过漫长的时间磋磨,十多年后的他发现那张照片像记忆错乱的一场幻境,照镜子的时候甚至无法在脸上找到和照片中的人相似的地方。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可怜无助、需要一个幻象支撑的小男孩了,他在成长中接受遗忘和改变,接受痛恨厌恶的眼光,接受自己畸形的身体,接受不再需要父母,也接受未来很长的路只有一个人走的事实。

他本该把那些带有懦弱的记忆都忘记,如果没有捡到付熙晨的项链的话。

照片中的人不再是十七八岁,面容精致动人,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如瀑的长发微微卷曲,她的脸上是温柔慈爱的笑,眼睛低垂望着自己怀中的小男孩。

燕邈知道那并非自己,在震惊于付熙晨和他是兄弟之前就难以抑制地产生出难以磨灭的嫉妒。

为什么那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人不是他?

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拥有一切,有和父母相处的机会,有光明坦荡的未来,连犯了错都有人顶罪,而他却连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没有。

凭什么呢?

燕邈以身体不舒服把付熙晨打发走,怕付熙晨再多待一秒自己就忍不住生出更扭曲的妒忌和愤恨,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也不想在付熙晨面前失控。

他独自躺在音乐室的地板上,脑中昏沉,身体发颤,像回到了胎儿时期,包裹的液体却无比冰冷。

闭上眼睛,从遇到付衍之开始的场景一幕幕在脑中回放,无数曾被忽略的细节霎时涌入,燕邈和付熙晨莫名相似的长相,付衍之怪异的态度和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厌恶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如果他和付熙晨有同一个妈妈,那么自己就是付衍之被背叛的产物。

他留着自己在身边真的只是为了给付熙晨顶罪吗?

燕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去想这其中的关窍。

他想起最近经常去的那座总是黑暗,只有离开时才会亮起灯的房子,那些偶尔能听到细微得以为是幻听的声音让他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隔壁那间透出衰败难闻气息的房间一定是住着人的,而燕邈生出一种直觉,房间里的人必定与他或是付衍之有解不开的关系。

燕邈还处在得知自己和付熙晨是兄弟的震惊混沌之中,验证猜想的机会就来了。

付衍之带燕邈到湖边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