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傍晚,父亲突然拉着我往外走。
“爸带你去吃馄饨。”
他的手掌粗糙却温暖,把我的手包得严严实实。
小吃摊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往我碗里加了两勺醋,轻声说:
“健健,别听你妈的。爸知道你爱读书,你读得越好,爸越高兴。”
我咬着馄饨,眼泪掉进汤里,咸得发苦。
回家时,父亲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浅灰色的领带,递给迎在门口的母亲:
“前几天看到的,觉得你戴好看。”
母亲的表情僵了一下,没接,也没骂,算是默认了和解。
可我知道,那条领带像一层薄冰,盖在早已裂开的湖面上。
平静没持续多久。
我的奥特曼书包是父亲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帆布面上的奥特曼举着光剑,图案是他一针一线描的。
那天我刚放学,就看见弟弟踩着书包转圈,奥特曼的胳膊被他拽得只剩一根线。
“这是我的书包!”
我扑过去抢,弟弟尖叫着把书包往地上踩,塑料拉链 “咔哒” 一声断成两截。
“不过是个破书包。” 母亲从阳台探出头,手里还晾着弟弟的新新衬衫。
“阳阳喜欢,你就不能再买一个?”
“这是健健的生日礼物!” 父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 母亲把衣架往盆里一扔,水花溅到我鞋上,
“你整天就惯着他!一个书包而已,他是哥哥,让着点弟弟会死吗?”
父亲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像锤子,敲在我心上。
秋天开学时,弟弟背着崭新的小提琴包去考级,背带裤上的小汽车纽扣闪着光。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鞋跟是父亲用胶水粘过三次的,走在平地上都晃悠。
课堂笔记被弟弟泼了墨,作业本上的名字被改成 “丑八怪”,我攥着被墨水浸透的纸页去找母亲,她正给弟弟削苹果,头也不抬地说:
“让着他吧,他还小。”
“他已经十岁了!” 我第一次冲母亲喊出声,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让着他?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第4章
母亲手里的苹果刀 “当啷” 掉在盘子里,她站起来,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3
“苏健你反了天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个家一天,你就得让着阳阳!”
脸颊火辣辣地疼,可心里的疼更甚。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半边脸,突然觉得这个家像个密不透风的罐子,我在里面慢慢窒息。
期末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一,学校奖了个蓝色的新书包。
弟弟趁我不在家,用剪刀剪掉了上面的徽章,还往书包上踩了好几个脚印:
“丑死了,谁稀罕。”
母亲看都没看,拎着书包扔进楼下的垃圾桶,连带着父亲熬夜给我刻的名字书签 那是他用桃核一点点凿出来的,上面的 “安” 字还泛着新木的浅黄。
我站在垃圾桶旁,冬天的风灌进领口,冻得人发抖。
书包的一角露在外面,蓝色的布料在灰色的垃圾里格外刺眼。
父亲跑下来时,我正伸手去够那个书签,指甲缝里嵌进了泥土。
他把我拉起来,用袖口擦我的手,擦着擦着,突然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天晚上,父亲在书房待到很晚。
我听见他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在问什么地方招工,工资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