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人理应贪睡,可贺景枫惯起早,掀帘瞧了眼窗户,翻身把睡到墙根那儿的远和恩捞进怀里,闭眼听院子动静。

多静,啥声儿也听不见,细听再细听,才能听见北边小厨房几道声。

嘴角添了笑,他拿脑袋拱人颈窝,软头发丝儿钻颈缝,惹远和恩扭着脑袋拿手指头拨,死活抓不住头发,恼了,嘟囔句:“痒。”藏着委屈气儿。

贺景枫低声一笑,逮着哪儿亲哪儿,远和恩受不住痒,笑着笑着醒了,一帐子装满了俩人儿的笑闹声。

年底事儿多,扎堆似的挤,贺景枫一顿早饭都吃得匆忙,何容珍瞅远和恩一眼,笑话他,“人都走远了,还瞧呐?”

远和恩扭头同她对视,直愣愣的,“要瞧。”何容珍“嘁”他,做了笑模样,“一颗心全给人抓了去,教你高兴,你就高兴哩,教你不高兴,你也不能咋,多笨。”

抓了去又咋的,远和恩不管哩。

剩他俩没啥事儿,一顿早饭也就吃得磨磨唧唧,鸡丝粥半凉了,碗里还剩一半,全吃小菜去了。天儿冷换了厚帘子,一点儿冷风雪灌不进来,何容珍牙尖嘴利,顶会打趣人,把远和恩逗得哟,谁也没想能有人来,把屋里这份热闹给搅和喽!

“容珍,才吃呐。”嫩生生的丫头手,冻得通红,帘子掀开,露出一角外头白雪,和...…梁玉芳一张笑人面。

何容珍一愣,即一笑,“太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扭头朝陈妈道:“陈妈,添一副碗筷。”

施施然进来,解了大衣,梁玉芳打量屋中摆设,“你在这儿可还住得惯?”她落了座,搅弄碗中粥,瞧着远和恩,“你搬过来后,我都没来瞧瞧,年底宅子事多,今儿才得空,顺带着,瞧瞧和恩。”

“在哪儿不是吃喝睡,还成罢。”何容珍漫不经心,也望了眼远和恩,“他在我这儿养得还成,前些个我还托人寻他爹娘。”

“哦?”梁玉芳吃粥动作一顿,“那可找着了?”

何容珍叹气,“唉,年底了,手头底下人办事犯懒,洋子没少花,打听来的消息没一个有用的,不提也罢!”

“急什么,眼下天寒地冻,开春再找也不迟。”

“那可不行,他在这儿一天,不得吃喝啊,我的钱可不是搁这雪里捡来的!”

境况不同,人也变了,梁玉芳心内嗤笑,原先多大方一人儿,如今倒也嫌多养一个人费钱了。

“你若是手头吃紧,我这儿倒还宽裕……”

“哪儿能要太太您的钱,我不过是闲话几句罢了,算了,吃粥罢,再说话都要凉了。”何容珍摆摆手,面上不咋欢喜,对着梁玉芳才堪露个勉强笑模样。

贺封让何容珍养着远和恩,没他说话,没也不敢揽到别处养,梁玉芳无非怕她寻着远和恩爹娘,再到贺封那儿告一状,寻个由头重回贺宅,眼下瞧何容珍不喜远和恩,便也放心了。

望人影渐远,何容珍捏捏嘴角,吁了一口气儿,“别说,半月不唱戏,险些不会唱了。”转眼瞅远和恩直勾勾瞧她,亦捏了把他的脸,“干啥?信了姨刚才的话,怕姨养不起你啊?”

人没做声,她就晓得刚才话远和恩是听进了些的,朝他揶揄的笑,“甭说姨不肯了,贺景枫那小子也不肯哩!方才啊,是做戏给她瞧呐!”指了指梁玉芳离开的方向。

“姨。”他眼睛里添了活劲儿,“那你比戏台子上做的好。”

“哼!”何容珍笑着收下这份夸,“得,待会儿咱真看戏去!”

折枫13

清早儿的,又是年底,得空看戏的闲人可不多。何容珍挑了个二楼正对戏台的好位子,同伙计要了壶热茶,一碟盐水花生,一碟麻油鸡丝。

今儿第一场唱的白蛇传里的青蛇《盗库银